驴车一骑绝尘,沿着坎坎坷坷的山路,绕过几座山脚,淌过几条沟渠,不到半个时辰,便抵达了银丰县城。

衙前街里,已是能看到那座高檐叠角的县衙大门,胖瘦衙差却将缰绳一嘞,车下驴子瞬时停步,车上林寿猝然不及,差点向前来了个倒栽葱。

“林顾问,我们到了,下车吧。”胖瘦衙差跳下驴车,一人嘞稳驴车,一人飞窜出去,像是去传信去了。

林寿抬头询望,驴车竟停在一座酒楼门口,高约三层,雕梁画柱,碧瓦朱檐,好不气派。

这酒楼,林寿倒也听闻过,乃是银丰县里档次最高、规模最大的酒楼,名曰“宴喜楼”,也是县内文人雅客、富贵商贾请客摆宴必来之地,据说菜金昂贵,非一般贫民所能消费得起的。

“这位衙差大哥,不是说去县衙接取敕书嘛,怎么拉我来到此地?”林寿不解,开口问那胖衙差。

“林顾问稍安勿躁,这是大老爷特别叮嘱的,想必是为林顾问能出仕为官特别摆宴庆贺的吧。”胖衙差自然不敢照实话说,诓了个谎话回道。

林寿禁不住心有疑惑。

他仅是一个落魄书生,即使出仕,也是举荐为官,在科举为官的官员眼中,这是上不得档次且有些不入流的官途,而且林寿还是被一个大内公公举荐的,自此他的一生难免都要贴上一张“阉党”的标签,但凡是洁身自好的官吏躲都躲不及,哪里可能还会为他摆酒庆贺呢。

今日此宴,看来绝非贺宴,想必另有深意!

林寿心有决断,但他向来沉稳,喜怒不形于色,依然跟着那胖衙差走入了宴喜楼内。

楼里,三层八角,翘檐如翼,四飞八乍,楼阁小窗皆精至细处,浮雕木纹皆是栩栩如生,完全延续了盛唐之后的奢侈与繁华,此楼据说是本县县衙的私产,衙内每次公款吃喝消费时皆会在此,由此而看,银丰县内村民百姓虽穷,但县衙内诸吏却是肥厚的很。

今日楼内倒很是空阔安静,并无其他酒客在,想必是被县衙包圆了。

胖衙差领着林寿直上二楼厢房,在居中一座最大的厢房外推门而入,林寿心中略有准备,但这厢门一开,依然还被里面热情洋溢的气氛给感染了。

领头恭贺的是本县大老爷赵知县,其侧是本县二老爷孙县丞,二人领头,拱手致贺,再后面是本县县衙六房内的诸位司吏大人了,管刑房的,管礼房的,管工房的,管吏房的,管兵房的,管户房的——今日算是整座银丰县里有头有脸的官吏皆齐聚在此了。

在现代影视剧中,县衙司吏皆被描述成了蝇头小吏,但在真正的大明朝,升为司吏已是了不得的本事了,虽然并无品阶,但已在体制内,掌管着县内一切诸事,小到婚丧嫁娶,大到募兵屯田,皆由司吏们一手操办,可谓是握有实权在手。

林寿抬眼寻了一圈,倒是没见那县衙四老爷王典史,想来也对,两人皆都互相看不顺眼,况且林寿擒拿窃盗巧破圣旨遗失案,实打实抢了他这典史的功劳,自古砸人饭碗犹如杀人父母,林寿敕封得赏,他王典史定是恨得牙齿痒痒,哪里可能还会再来赏脸呢。

“学生林寿,见过县衙诸位老爷。”林寿赶紧拱手回礼,嘴中又连连谦道,“学生本以为会去县衙大堂跪接敕书,却不曾想到大老爷会在此设宴,实在是让学生诚惶诚恐啊。”

“哪里哪里,林小哥儿太见外了。”赵知县满面堆笑,拉住林寿的手掌,状态亲昵,道,“昨日上使传来敕命,你已得内宫王公公举荐,不日便可在银丰县内出仕为官,从今往后,你我便俱是大明同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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