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我想留住希翮,可舒闻还是执意要他去任都西总使。为此我发了脾气,但是其实我心里明白,舒闻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他骨子里有种固执。

希翮走的前一天我召见了他。除了叮嘱他该怎么做以外,我让小初取来我的首饰盒。

“希翮,这个给你。”也是一只镯子,但是是翡翠的,浓的化不开的深绿,“到了那边有合适的姑娘家,就拿这个送给她吧。西边的女子大多肤色白皙,衬这个绿色的镯子,一定很好看。”

我见他只是楞楞地站着并不动作,便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将镯子包了,塞到他手上。

“大人”他凝视我,浅褐色的眼睛里流动着说不清的情愫。

我想让他生活在阳光之下,可现在又不得不亲手把他推向阴暗。这一别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西边的情况那样复杂,他适应的了吗?可是不适应,又能怎么样?大不了摔几跤,再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就会是一个成熟世故的男子了吧。聪明的话,就要为自己着想,先和秦家联姻,立住脚跟,再打入秦家内部,将他们搅得支离破碎。秦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必须要从内部着手。然后,扶植其他士族,在边疆上打那么几仗立些军功,经常到贵族那里串串门子给他们做足面子,也就差不多了吧。

“希翮,男儿志在四方,越是复杂的地方,越能磨练人。三年吧,三年之后,如果你干的好,我就向皇上请求调你回来做官。”

“希翮,到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希翮,秦家的事情,就拜托你了。你是我最信任的手下,只有你去,我才放心。”

“希翮”

思路紊乱,到后来,我只能是想到什么讲什么。而他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我。

末了,再没什么好讲,只能让他退下。

“不,等等!”

他转过身,我追过去,踮起脚尖帮他把领子整好。“这么大了还不会收拾自己!”我温和地朝他一笑,“去吧!”

“大人”他凝视我,浅褐色眼睛里依然是说不清的情愫,又似乎懂得了什么坚定了什么,眸子愈发清澈起来,转身离开。

从我这森冷的宫中走出去,早晨的阳光落了他一身。

沐浴在阳光中的清澈少年。

再也不会只要我传令见他,即使多晚都火速赶到我面前,衣冠不整,狼狈得可爱。

再也不会在我气急败坏想对策的时候,不温不火地浅浅笑着像个乖孩子一样站在厅里静静等待。

再也不会急匆匆地有事求见,却听小初说了我正在换衣服或是沐浴的时候,脸红得像抹了胭脂一般。

那个阳光般的少年,最终是被我推进了无底深渊。

其实以前之所以那么信任他那么保护他,就是因为恋慕他的单纯可爱吧。想想童年的我,怀着畸形的身世,跟着哥哥漂泊,为了让哥哥放心,装出一脸阳光的样子。可哥哥到死也不知道,我心底一直和他一样阴郁。

后宫里的女人只要超过一个就会起波澜。才没几天,便听说兰妃和菊妃为争住锦和宫而斗气说是都爱那里的奇花异草,事实上是因为舒闻喜欢那里的樱花吧。每年樱花盛开,舒闻都要到那里住一阵子,大家都知道的。斗斗气,倒也没什么,,偏偏梅妃又自诩才女,去劝她们,本想以此邀个功却恼了皇后,皇后的意思是这事轮不到梅妃管,觉得梅妃抢了她的后宫管理权这大约也是要显示一下皇后威仪,让别人知道皇后不是好惹的。后来闹到舒闻那里,舒闻便把锦和宫赐了受了皇后的罚委屈着的梅妃。其实这处理得也没什么道理,估计舒闻也是烦了吧,随便安置了一下。

那边闹的厉害,我这边只觉得心寒。我不是个梅妃那般贤良淑德的,没什么气度,容不得我喜欢的男人有别的女人,更容不得她们在我眼前闹。舒闻,没有记错的话你上次说过你会有办法的吧?你的办法在哪里呢?就是这个么?我冷笑,狠狠着衣摆。

秦澈,在我最不愿意见他的时候来求见了。如愿以偿把妹妹送进了宫,如今听说舒闻连着几天在她宫里过夜,更是得意的很吧?

“在下以为,未入教籍者,不得为官。”

“可如今政教分离的呼声颇高,你这么建议,岂不有违民意?”

“政教本不可分。只要所有官员都是教徒,政教分离一事自然无需再提。”

“如果所有官员都是教徒,那么他们效忠的是本宫还是皇上呢?”

“效忠主教大人和效忠皇上本是一回事,教权与君权本是一致。”

他说的内容与教义国法完全吻合,没有任何背离之处,无可指摘,但这话只要我一说出去,等于是向天下宣示了我有执政的野心。秦澈,果然不是一般的读书人。

“恩,这样很好。但是直接这样说还不行,太突然了。请部卿先替我在朝野造些势吧。”

“遵命。”

“这事要慢慢来呢,等到朝野上下都承认了这一条,本宫觉得可以将本宫的名号改为护国大主教了,你认为呢?”

“未尝不可。”

“不过最后在皇上那边可能有点麻烦他会反对,而且本宫也不好开口”

“在下仅仅提供建议,至于要不要做到那一步,请大人自己定夺。”

“恩,反正还早着呢。”

“那么,在下告退了。”

我从看着窗外的角度转过来,正好看见他玉色的长袍消失在暮色中。我冷笑,他开始上钩了,不是么?晚上把这个消息告诉舒闻去。

才刚用了膳,下人们在收拾桌子,就有宫女来报:“兰妃娘娘有喜了!”

这是什么情绪?愤怒,揪心,痛苦,感觉被背叛,孤独

那么快吗?几个月前还在我耳边说不会给他们机会的舒闻,几个月后就要成为秦皇子的父亲。他确实没有给秦家垄断后宫的机会,但给了他们在他百年之后挟天子以立诸侯的机会!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容不得他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不管是不是兰妃!

我当了主教,就不能嫁他,从五年前我就知道会走到这一步,他总要娶妻生子。他娶了妻,我可以以为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可以以为他只是在敷衍。可当他和别人有了孩子,我就再不能否认什么了!

原来当这一天来到时,我还是会难过。我还是受不了。

一个人在书房里,偷偷擦干眼泪,处理公事。

“殿下,那么晚了,您还不休息么?”小初敲了敲门问道

“哦,我今天事情很多,明天上朝急着要用,必须要处理掉。你们别管我,我今天就睡在书房里好了。”

小初没有做声,应该是离开了。

喝口茶。我在什么?我在拼命办公。为什么?因为

因为兰妃怀孕了,我受不了。想麻痹自己,想忘记。

然后呢?

继续做该做的事,也许,该接受秦澈的提议,我要当护国大主教,没有爱情,我就要权力

秦澈的提议!秦澈的提议!

我为什么突然决定接受他的提议?

因为兰妃怀孕了。

猛地站起来,打开窗,大口呼吸空气。

秦澈,早就料到了吧。他实在聪明,故意挑起我和舒闻争权夺利,然后不管后果如何,我们都会损失惨重,他再从中得利,不是么?

既然如此,不妨将计就计。

转身回座位,却发现舒闻倚门站着,似乎已经来了很久。

不会错,那样的温柔到可以把我溺死的眼神,只属于爱我的人。

“楚楚楚楚”

隐约间听到远处有人不断呼唤着这个名字,我向前走去,想要看清来人的模样。

男子站在我身前不远处,却因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面庞。

想要再向前踏两步,却发现我的双脚早已不得动弹。

“楚楚楚楚”呼唤我的声音愈发慌乱担忧。

男子向我走来,我急忙拨开眼前的烟雾,想要看清来人。忽然世界崩塌,白茫茫的烟雾转眼间变黑。

我皱了皱眉头,睁开了眼睛。

“楚楚!”床前的男子似疯了一般拥住我“楚楚!你终于醒了!你可知,我差点以为你就要就要”

啊,是表哥。我回拥着男子,手放在他背后轻轻拍打着,直到身前的人渐渐不再颤抖。

付清缓缓送开了手。

“表哥”我抬手抚平他眉头的山川“莫要担心了,楚楚这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吗”

付清拉住我的手,急切的对我道“楚楚,等我娶你,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任何苦,我会让你会成为人上人凤中凤”

我垂下眼眸。是吗?凤中凤,多大的野心啊。可惜我没有。

我抬眼凝视着眼前的人,认真严肃的样子不禁让眼前人一怔。

“楚楚,你不信表哥吗”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我终归是莞尔一笑“表哥,我等你”

世人都道丞相家的小姐顾楚楚倾国倾城,美貌举世无双,也自然知道这小姐自小不知患了什么疾,身体孱弱。虽说令人叹息,但却又给美人身上添了我见犹怜的气息。

而那堂堂顾丞相的侄子付清,也是平城难得一见的才子,相貌品行俱佳。

又因平城戊年时,渭河治水有功,年仅十二岁便被皇上亲封“文墨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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