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门外襟袍响动,一名矮瘦老者趋身闪入,堂上诸人举目一望,正是五老之中的管墨桐。桐仙上前两步道:“管某有要事急寻宫主相商,不及先行通禀,望乞恕罪。”冼清让道:“管长老不必多礼,有话直说便是。”管墨桐道:“老夫适才命多名弟兄下水夺船,岂料对方早有准备,于湖中布下尖锥铁网,众兄弟不能近前,反折损了几人。管某智穷才尽,请教宫主退敌之策。”众人闻言不禁面显忧色,朱奠培却抚掌笑道:“素闻管长老一向足智多谋、颇具将才,今日怎会一筹莫展?”
管墨桐哼了声道:“过往不识尊者万金之躯,管某多有失敬。”冼清让心道:“管长老也知道了?在场知情之人唯有沉霜使适才离开法堂,她行事向来慎重,怎会未经得我允准,便轻易将小王爷的身分泄露出去?”朱奠培面不改色,道:“好说。向日多有得罪,管老勿要见责才好。”管墨桐道:“当下官船围岛,莫非是小王爷要将我等一网打尽?”朱奠培笑道:“此乃梅长老玄谋奇计,小王何敢争功?”管墨桐疑道:“老梅,这是怎么回事?”
梅潜悠然道:“今晚这批岳州卫官军,确是梅某招来。”管墨桐惊道:“你这是做甚么?”梅潜道:“我原是奉恩师之命潜入本教卧底,不过行分内之事罢了。”桐仙摇头道:“你若是朝廷奸细,本教早已崩剥离析,如何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宫主既对咱们这几个老头子推诚相待,你有甚么难处,不妨说出来罢了。今日放着这牛鼻子老道在此,有甚么事兜不住?”梅潜苦笑道:“正因走到了这一步,方才回不得头。梅某答允先师之事,总要替他老人家办到才好。”
管墨桐皱眉道:“老梅,你真想将我们尽数除去?”梅潜道:“我与诸位往日出生入死,人非木石,岂能不念旧情?何况众多贵客同在岛上,难道教他们也送命于此?梅某早亲自安排下一艘船只,待救出文大侠后,便会故意近岛为我所夺,载石台上诸人脱险。梅某设下此计,原是为了对付青莲尊者,至于岛上其余教众,那便生死天定,也怨不得老夫。”群豪闻言暗暗心惊。
梅潜一指朱奠培道:“老管,难道你不想杀了这小子出气?”管墨桐缓缓道:“尊者乃是王府世孙,你我如何动得?”语气颇含怨毒。梅潜叹道:“不错,梅某本打算到时混在人群之中一并登船离去,原是天衣无缝,谁知青莲尊者竟是宁府小王爷,更一眼识破我计。老夫今回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并无半句怨言;此番但能救得文大侠脱险,我也算对得住唐宫主母女。”
管墨桐略一迟疑,道:“老梅,我有一事早想问你。当日你看穿管某用意,为何指点骆少侠他们找文大侠出山助我师哥,来坏我的好事?”梅潜叹道:“你我确是交情不浅,也正因如此,梅某知你行事未必会顾及同门之谊。林大夫早年在宫中曾治愈先君膏肓之疾,我不忍见其遭逢不测,又不便亲自出手,唯有思得此计。谁知林老现身之后,竟惹来这许多高手贪谋他手里的遗篇,幸能请到文表侄出面相护,也算梅某有几分先见之明。”管墨桐缓缓道:“你可曾想过,若非有此一事,也不会引得文奎大侠连番遭难,险些在梅山丢了性命。”梅潜闻言默然,继而道:“文表侄他终不能在落星楼隐姓埋名一世,这都是各人的命。”
冼清让忽开口道:“梅长老,正如桐仙所言,你若有心覆亡本教,远不用等到今日。只须长老能令围岛官兵退去,本座决不来为难于你。”梅潜缓缓道:“宫主宽仁如此,老夫感激不尽。只不知小王爷之事又当如何?”冼清让叹道:“小王爷乃是王孙贵戚,岂可令之有所损伤?今日只要能救回爹爹,这宫主之位往后由谁来坐,且由王爷裁决便了。”梅潜笑道:“宫主虽智计过人,自从结识景少侠之后,心肠却愈来愈软。好!小王爷,请你即刻交还文奎大侠,梅某这便命人撤兵。”
朱奠培哈哈笑道:“眼下敌众我寡,我若交出文奎前辈,教中弟兄一拥而上将我几人斩成肉醢,那便如何是好?”管墨桐冷笑道:“小王爷不必以己度人,就算阁下信不过我等,放着这许多客人都是见证,宫主她怎肯食言?”
朱奠培并不答话,转向那蒙面人道:“前辈今日专程到此,可是对寻回文奎前辈胸有成竹?”蒙面人摇头道:“老夫早就说过,我此来除了搭救文大侠,也是一并救你,小王爷为何执迷不悟?”朱奠培笑道:“小王纵使争位不成,无为教也不敢杀我,何须要人打救?”蒙面人笑道:“小王爷,枉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身入险境而不自知,今日要杀你的人并非冼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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