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奠培轻叹一声,缓缓道:“诸位请随我来。”领着一行众人自渡口折返向南,沿湖过了崇胜古寺,见竹林旁隆起一座矮丘,小丘前卧着一口石井。松筠识得此井名为龙涎井,井水清馨甘美,烹煮君山茶叶最佳。他见朱奠培走上两步立于井前,不由惊道:“难道文奎大侠竟在井中?”朱奠培道:“今夜君山熙来攘往,处处皆是宫主手下,寻常之地怎能瞒过众人耳目?”

松筠皱眉道:“此井并不甚深,以文大侠的武功脱困而出易如反掌;就算他……他手脚行动不便,只须在井中出声呼喊,立时便得救援,怎能掩藏得住?”群豪脑中俱是同样般念头,心想文奎内力深湛,即令穴道被封,又或被人点了哑穴,一时三刻自可运功冲开;他既不能自行出井,想必是手脚被缚,但以其人武功修为,平常绳索焉能捆得他住?多半是被铁索铜链之类物事锁在井下,更连开口发声亦是不能。

景兰舟想到师哥在井底大受苦楚之状,不由心神激荡,当即抢上两步,正要纵身跃入井中,朱奠培人影一晃,拦在井口道:“景兄且慢。当晚你我于南昌房顶一番痛饮,约定今日无论成败如何,事后必要再一醉方休,不知兄台可还肯赏面么?”景兰舟道:“不管你是祝兄弟还是小王爷,我二人往日出生入死,苔岑之谊日月可鉴。文师哥在梅山若是被你所救,兄台更是我铸错山庄的大恩人,阁下若肯交还文师兄,景某便与你放怀饮上千杯又有何妨?”

朱奠培叹道:“平生得一知交如兄,其余泛泛之事亦无所憾。早前我知义弟在梅山设计欲害文前辈,暗地在他师徒二人所挖地洞近旁山壁上另凿一穴,离地高约丈许,事先藏身其中,以树枝荆条掩盖洞口,常人极难察觉。当日谷中五色烟砂弥漫,我在高处隐约瞧见木川出手劫走林大夫,但我武功不如木先生远甚,故而未敢轻动。其后我见木川师徒躲入地洞,知对方立时便要引燃炸药,当即扒开洞口枝蔓,见文大侠用尽气力将景兄推出山谷,自己却不及逃生,便掷出备好的套索将文前辈自半空拉回山穴,又用树枝掩好洞口,义弟与木先生因在地坑之中,自是全然不知。待到谷中炸药引发,土石几乎将他二人藏身坑洞填埋了大半,木川师徒好不容易爬出坑口,四下未见文前辈尸骸,虽也心中生疑,却不敢在谷中多留,当即匆匆离去,始终未曾发觉小王。”

松筠叹道:“小王爷所行乃是积善成德之事,文大侠绝路逢生,实属武林之福。老道心中有一事不明:文大侠既被小王爷救下,以他的武功怎会为你所制,用以要挟冼宫主?”朱奠培道:“彼时谷中地动山摇,文大侠内力虽然深厚,也被炸药震晕过去。文前辈眼下就在井里,他中了我王府的五蟆七烟粉,此际内力全消,故而不能出井。”景兰舟闻言一震,他与骆玉书当日在王府别院遭“百爪玄蜈”暗算,也曾中过五蟆七烟粉之毒,知此迷药厉害非常,中者手足酸软、劲道全失,功力深厚如虞老彼时亦未幸免,师哥自难例外。

朱奠培又道:“小王并未堵住文前辈口舌,文大侠如要出声呼救,一切听凭所欲。但他自己不愿开口,却非小王强迫。”景兰舟心念稍转,便即明白师兄文奎心性高傲,似如今这般中毒失尽内力、遭人囚于井下,再要他向外呼喊求救,只恐羞愤难当,甚于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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