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想自己刚刚趴在地上的样子一定傻极了,肯定是这样陆谨沉才会盯着她看,便手忙脚乱地解释起来:“你知道吗,蒲公英身上的绒毛便是它的种子,种子被吹散开,它们才能继续扎根,生长出新的蒲公英。我看别的蒲公英都已经借助秋风散开了种子,只有它还没有,看上去怪可怜的。所以我就帮帮它。”

原来是这样。

陆谨沉淡淡地笑了起来。

能跑能跳的兔子在她眼里是可怜的,不能跑不能跳的蒲公英在她眼里也是可怜的……这个薛镜宁到底还有多少傻兮兮又可爱的想法。

他忽然,又想继续先前被打断的那件事。

“别动。”他倾身上前,一只手轻轻地扶住了薛镜宁的小脑袋。

薛镜宁霎时懵了。

回过神来后,她满怀着献出一切的心,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已经献出一切了。

她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失去娘,五岁时又失去了最疼自己的太公,爹爹娶了新妇就忘了她,继母将她视如眼中钉肉中刺……

她什么也没有了,只有她自己。

从嫁给陆谨沉的那刻起,她就把她唯有的、仅剩的那颗心捧给了他。

只不过那时候他不屑一顾。

而此刻,她终于等到了他的回应。

她又怎么会退缩。

一个轻柔的吻一触即逝。

陆谨沉不敢用力,她的唇那么柔软,好像稍微重一点,就会将它碾碎似的。

他克制着,蜻蜓点水地掠了一抹香。

薛镜宁已是满脸涨红,快要呼吸不过来,幸而他松开得快,若是再继续下去,她恐怕会窒息。

一吻结束,一时两人都没说话。

“我去给你洗桃子吃。”陆谨沉喉间微动,打破两人之间的寂静。

薛镜宁羞怯极了,红着脸不敢看向他,只听见他的脚步声先是去了飞城那边,而后便朝远处去了。

*

“表哥。”

陆谨沉行至湖边,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娇声。

他扭身看去,秦之眉聘聘婷婷地站在不远处。

陆谨沉一瞬间心情复杂。

他刚刚才吻过薛镜宁……这会儿忽然又见到她。

“表哥,表嫂呢?”秦之眉朝他慢慢地走过来,表情平静得似乎在与他闲叙家常,“自从表哥你成了亲,我们便生疏了很多。难得表嫂不在,只有我们兄妹两个呢。”

陆谨沉握着手中的桃子:“她在树下歇息。”

秦之眉的目光落到了桃子身上,涩然道:“你在给表嫂洗桃子吃么?”

“嗯。”陆谨沉点头。

秦之眉抿着唇,语气含着不加掩饰的淡淡委屈:“我想,不知你是否已经忘了,我也喜欢吃桃子。”

她沉默了一瞬,低声道:“可惜却无人为我洗桃……”

她话中的意思,陆谨沉岂能不明白,他喉咙艰涩,半晌才道:“以后会有人为你洗桃的。”

秦之眉不可置信地怔住,眼圈顿时红了:“你曾经说过,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如今已不作数了么?”

她看着他手中握紧的桃子,像是在夺取什么一般,直白地追问:“此刻我就想吃你手中的桃子,表哥你会给我吗?”

陆谨沉默然不语。

以前,他把荔枝都给了秦之眉,惹得薛镜宁伤心大哭,昨晚,他把薛镜宁的粥分给了她,又惹得薛镜宁独自难过。

如果,此刻再把桃子给秦之眉,薛镜宁会伤心成什么样呢。

其实,他知道秦之眉不是馋桃子,他也知道秦之眉对薛镜宁有敌意,所以才会故意从她手上抢东西。

但是他一直纵容着。

他一直偏向秦之眉,一次次伤害薛镜宁。

这次……

陆谨沉抚着手中的桃子,就像抚着薛镜宁娇嫩的脸一样,决然道:“这一颗,不行。”

秦之眉身形一晃,泣然道:“为什么?她还有无数次吃你洗的桃子的机会,而我呢?表哥,你忘了我们曾经……”

“我没忘。”陆谨沉慢慢道,“但是已经过去了。”

秦之眉哭道:“对我而言,没有过去……”

陆谨沉叹了一声:“我在成亲前一天就已经告诉过你,我没办法娶你,你也不必等我了。”

秦之眉眼底里浮出怨恨:“如果不是她——”

“不关她的事。”陆谨沉打断她,“之眉,你很清楚,如果不是她,我也不能娶你。”

“可是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秦之眉凄惶地看着他,“你不喜欢薛镜宁,你与她成亲只是因为太公的固执造成的结果,对不对?”

她突然害怕了。

当初陆谨沉娶薛镜宁那一天她都没那么害怕过,因为她坚信陆谨沉只是为了陆太爷才不得不娶薛镜宁为妻。

后来她数次故意试探,陆谨沉每次都选择了她,她很满意,也很安心。

可是这一次,陆谨沉好像选择了薛镜宁。

不,她不甘心!

陆谨沉被她这般逼问,脑子里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涌现薛镜宁的模样,笑着的薛镜宁、哭着的薛镜宁、生气的薛镜宁、脸红的薛镜宁……

半晌后,他启唇道:“我——”

话未说完,突然有一只猛虎嘶吼着蹿了出来,朝他们扑来。

秦之眉“啊”地惊叫一声,吓得花容失色,傻在原地动弹不得。

陆谨沉眼明手快,一把拉过她躲开了猛虎的袭击。

珍禽围场怎么会出现猛虎?

陆谨沉眉头顿蹙,薛镜宁那边有没有事?!

“表哥,我好害怕……”秦之眉惊慌失措地拉着他的袖子,躲在他身后。

这一声害怕顿时将时光拉回到了小时候,每次她受了委屈,都会跑来躲在他背后,让他替她出头。

陆谨沉像从前无数次那样,不由自主地挡在她身前:“晚晚别怕,表哥一定会保护你。”

这猛虎应该是隔壁猛兽围场跑出来的。

老虎都是单独行动的,所以应该没有别的老虎一起跑出来。

所以,薛镜宁暂时是安全的。

他先保护好秦之眉,马上就去保护她。

正在他快速思量间,猛虎又朝他们扑了过来。

陆谨沉将秦之眉往后推了一把:“躲树后面去!”

随即掏出佩剑,正面迎击猛虎,挡住了它扑向秦之眉的去路。

这猛虎不知是饿了,还是受到什么刺激,此刻浑身冒着狠戾,一点也不惧怕他手中的剑,张大了嘴朝他猛扑过来。

陆谨沉眼睛微眯,与猛虎缠击在一起。

这猛虎甚是狡猾,几个回合下来发现吃不了陆谨沉,便依旧将主意打到了藏在树后的秦之眉身上。

它假意向陆谨沉扑去,诱使陆谨沉躲避的时候,却猛地改了方向。

陆谨沉霎时一惊,毫不犹豫地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猛虎的去路。

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那一瞬间,好像时间都凝固了。

陆谨沉睁大了眼睛,缓缓扭头看去。

薛镜宁的左肩不断地冒着鲜血,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像掉落枝头的花,一点生命力也没有了。

他在薛镜宁和秦之眉之间选择了保护秦之眉。

而薛镜宁,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拼上自己的性命,保护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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