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是肉长的,当你背井离乡几十年,在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地方有了归宿,有了妻儿,怎么会很难生出强烈的归属感呢,更何况当时他们来时踌躇满志,抛弃了过去的一切身份,至今已经几十年没有动静,先皇驾崩,萧弦瑈并没有急于启用他们,这世上便连他们曾经唯一存在大金国人的依据都没有了了,国不再是国,家也不再是家,曾经沧海难为水,倒不如就此相忘于江湖,与身边的人静看云卷云舒。
这些话彼此都没有扯得很明白,但他们懂,宫文璟也明了,所以宫文璟此行大多是按照萧弦瑈的嘱托将当年年轻气盛签下的生死契还给了他们,便一一告辞而去。
已经将跟落在别处的暗桩便已经不再是他们的人了,就算是他们迫不得已重操旧业,心也想着对方,正如鸡肋,食之无味。
如此一番走动操作下来,能联系到的暗桩不过寥寥几十人而已,不到百人。
宫文璟一向冷着脸,欢喜也好,痛苦也罢,都没能使这人铁面般面庞动起一份波澜,李小可曾经暗暗腹诽过,这宫统领绝对是个面瘫。
要不是施红月出了事,她几乎就要将这个名牌挂在宫文璟身上沿用一辈子了。
此刻宫文璟披星戴月,从远处小径上走来,一抬头,便看见张民和李小可正焦灼的等他回屋,脸上有一瞬间失神,那二人见他平安归来,仿佛有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夜深露重,你们在外面等着干什么。”心中最柔软的那处被打动,宫文璟连自己语气里下意识的关心都没有察觉,他正在强制着自己不去回忆那段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大漠时光,或是他根本不想再去触碰那个动辄笑靥如花的女子。
“宫统领,我有要事要与你商议。”
时间之匆忙,事情之紧急,李小可也顾不得什么“这个冰块今天居然主动和她打招呼”了之类无聊的话题,急急地将晌午接到的那封密信交于宫文璟。
宫文璟略微扫了几眼便明白了个大概。
“王妃是想去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小可攥了攥手中的拳。
“王妃有什么顾虑大可一说。”宫文璟察觉到李小可欲言又止,只好一点点循循善诱。
“你知道,我并不能分辨对方的类型,是友便还好,咱们无以与如虎添翼,若是敌,那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王妃担心王爷。”宫文璟蹙了蹙眉。
“嗯,不错,现在战时吃紧,我是想搏一搏这个机会,可是担心自己赌不起。”
李小可的担忧并无道理,尽管萧弦瑈纵使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自己对自家王妃已经到了深情不悔的地步,可之前那几次经历无一例外的表明了李小可在萧弦瑈中的分量,或许是连萧弦瑈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重,重到某人已经可以像个反射弧一般下意识的去舍命保护她。
李小可意识到了这点,所以她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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