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模样生的粉雕玉琢,极为肖似原霁,身子骨儿也康健的很,一哭起来哭声震天,整个小院儿之中都听得极为清晰。饶是小阿来这般讨喜,原霁眼中也没有多少喜色。薄玉容曾经一度以为,原霁并不欢喜小阿来,方才如此。
但等到传来靖国公府谋反的消息之后,薄玉容方才清楚阿霁为何眉头紧锁。想必以阿霁的灵透心思,早便清楚了靖国公府的现下的情状,偏生又无法阻止公公,心下自然抑郁的很,在大厦将颓的重压之下,也顾不上将将出世的小阿来。
靖国公府牵扯进了谋逆之事,自然是无法善了,即便圣人给靖国公府留了脸面,只将靖国公给处斩,余下族人则是流放西北。从极为风光的国公府,落得现下这般境地,还真能称得上是世事难料。
紧了紧怀中的宝蓝襁褓,薄玉容端和的面庞之上,也现出了一丝愁色。她流放西北吃苦不要紧,小阿来如今方才将将满月,哪里受得住流放之苦?
每每思及此处,薄玉容心下便一阵抽痛,豆大的泪珠儿自莹白的面颊之上,缓缓滑落,最后渗入到宝蓝锦缎所制的襁褓上头,随即消失不见。
原霁推开雕花木门之时,便将此番情景收入眼底。心下不由低叹一声,原霁着实恼恨自己太过无用,若是他能够阻止父亲的话,靖国公府也不会参与到谋反之中,现下落得一个流放西北的下场。
说到底,还是他连累容儿了。
思及此处,原霁唇畔的笑意不免有些苦涩,轻咳一声,冲着以帕子拭泪的薄玉容开口道。
“容儿,你我和离罢!”
听得原霁清朗的嗓音,薄玉容一开始还未曾反应过来,面上强扯出一丝笑意,而后那笑意缓缓消失,哑声问道。
“和离?原霁你要与我和离?”
即便清楚所谓和离是为了保全她的无奈之举,但薄玉容仍是受不住所谓和离二字,她既然嫁入了靖国公府,便不会在靖国公府落难之际,寻求脱身之法。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薄玉容唇畔上现出一丝讽笑,眼眶通红的模样,让原霁着实心疼的很,薄唇轻抿,复又道。
“你也清楚,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与我和离,说不准还能将你与娃儿的性命都给保住。你如今方才一十有七,为何非要跟在靖国公府身后赔命呢?”
瞧见原霁面上的悲痛之色,薄玉容也未曾多言,无论如何她都不会与阿霁和离,即便死在流放路上,也不会后悔今日之举。
翌日晌午,在靖国公府清点财物之时,薄玉容忽然见着了乔姐儿。知晓乔姐儿现下是瑞王府的侧妃,若是将岑儿托付给她的话,那自己也能安心了。
乔姐儿与阿霁一样,都准备让她和离回到娘家,毕竟如此的话,便不必再经受流放之苦了。饶是乔姐儿废了一番口舌,薄玉容也未曾改变心意,最后手下了乔姐儿送来的银钱,将岑儿交出去之后,薄玉容总算是放心了。
三日之后,便是启程的日子,褪去轻薄的锦缎,换上普通的棉布衣裳,薄玉容面色未曾改变分毫,便一直行走在原霁身侧。因着乔姐儿先前打点过,所以这些押送的军士也未曾为难靖国公府之人。
流放的时日当真并不好过,一行人走了足足有三个月,方才到达西北,在路途上,死去了不少亲眷,但也只不过将其草草掩埋了,便继续上路。等到了西北的兰州之后,气候着实炎热的很,幸而有乔姐儿准备的银钱,原霁与薄玉容便在当地置办了一间并不很大的客栈,因着有驻守军士相护,所以薄玉容的日子也并不算难过。
虽说再无在靖国公府之中的锦衣玉食,但好歹也能自给自足。薄玉容现今便是云来客栈的老板娘,虽说是上不得台面的商户,她却觉得现下比先前在靖国公府的日子还要舒坦许多,大抵是心境变了罢。
西北一行,薄玉容虽说面容仍是极好,却比不上先前的俏丽模样。饶是如此,原霁也未曾变心。且薄玉容永远都不会知晓,原霁当年是瞧见了这位端庄温和的小娘子在丛中一笑,方才动了心,让母亲上门求亲。这大抵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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