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凰奔跑在宽阔的宫道上。
她从前撒着娇求九尾把大明宫建大一点,气派一点,这一刻却希望推翻从前的所有任性,恨不得一下子就到了九尾身边。
她压不住心底里的雀跃,眼角眉梢都染上愉悦的笑意,融融如春日暖光。
每踏上一块地砖,她便想着自己离九尾又近了一步,心就快乐得像是要飞起来。
但当她真正到了大明宫前,看见的却只是一片空荡荡的空地,没有九尾。
她站在大明宫巨大威严的大门下,显得渺小又脆弱。
后赶来的侍女急喘得几乎要背过气去,梨凰一把揪住她的领子,目光森冷。
“你骗我!”
那一刻梨凰的样子充满腾腾的杀气,侍女害怕得整个身子都在颤,她哆哆嗦嗦地开口为自己辩解,“我没有,王上,我没有。”
脸色惨白的侍女被梨凰丢开,侍女双腿一软,便跌坐在地上,然后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梨凰看向远方,目光中藏着深深的悲痛,狂风拂起她的衣袂,猎猎作响。
侍女鼓起勇气看向她的背影,小声道,“我奉王上之命在城楼上等,真的看见九尾王上回来了,真的。”
梨凰的长发被风吹乱,在空中飞舞着。
她背对威严的大明宫,眨了眨含泪的眼。
“九尾每次从外面回来,一定会在这里等一等,等到我来接他才愿进去的。有一次我贪玩,来晚了半日,他就在这里站了半日。”
可这次九尾没有等她。
侍女低下头,越说越小声,“九尾王上或许只是赶路赶累了,先回去休息了吧。”
梨凰不置可否。
她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扶起侍女。
“这段日子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她缓缓往大明宫里走,侍女望着她的背影,竟从中看出几分落寞。
九尾的确回来了,但他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了寝殿里,谁也不见。
哪怕是梨凰。
他显然早就有了吩咐,梨凰去拜见便被侍卫拦住,她打倒了侍卫,却撞上九尾设下的结界。
她又急又气,在九尾的寝殿外又哭又闹,使尽了浑身解数。
可这一次无论她哭的多大声,多悲痛,九尾都没有出现,甚至没有出声。
寂寂无声的寝殿里,就像压根没有人在。
在他们分隔两地的半年里,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斩开一道沟壑,他们遥遥相望,从此万劫不复。
梨凰哭累了,喊哑了嗓子,把自己的脸面都丢尽了,也没换来九尾的一句话。
她心灰意冷地离开,走时决绝,不曾回头。
妖界仍是被梨凰的暴政笼罩着的妖界,两人之间生了矛盾的流言并没有因为九尾的归来而消失,反倒因为九尾的闭门不见越传越真。
一切都在向着难以预料和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梨凰却突然变得跟个没事人一样,每日照常处理政务,召见朝臣。
她整个人的情绪像是沉淀下去,被积压在了最深最暗的心底,哪怕有人当众顶撞她,她竟也不生气了。
朝臣对梨凰的不满渐渐少了,汤槐的担忧却越来越深。
他时常看着坐在议事殿至尊之位上的那个女子,却感觉到梨凰离所有人都越来越远,或者说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
他时常半夜因为心慌惊醒过来,然后连夜到九尾的寝殿外求见,无论被拒绝多少次,他都还是会去。
直到有一个夜晚,清冷的月色均匀撒在大明宫的城墙和地砖之上,泛着发冷的光辉。
汤槐发现不分日夜地守在九尾寝殿外的侍卫不见了,他抱着试一试的心上前,发现九尾设下的结界也不见了。
九尾是又一次离开了吗?
那竟是汤槐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他心里顿时慌成一片,若九尾走了,梨凰该怎么办?
那一刻他忘了所有礼数,冒冒失失地上前推开门,闯了进去。
九尾站在窗前,背对着他,窗框起天幕上那轮圆月,月光在九尾身上落下清冷的轮廓。
“知道你会来,此前不便见你,抱歉了。”
九尾并没有回头,展现给汤槐的始终是个背影。
汤槐一时竟有些无措,他该说的话很多,如今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梨凰一直在等你。”他最终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九尾迟迟没有出声,两人默契地沉默着。
一朵黑云被风吹向月亮,最终挡住了月光,九尾这才有所动作,抬手关了窗。
他那只手像是皮包骨头,消瘦得快没了人样,汤槐愕然,心想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等九尾转身面对他的时候,汤槐的心彻底沉向无底的深渊。
他并没有看错,九尾消瘦了很多,从前俊朗的面容几乎完全消失,他的两颊凹陷进去,颧骨高高地突出着,一张脸上尽是五官,愈发像只狐狸,可不是丢了人样吗。
“你”一个音节从他的喉咙里蹦出来,下面的话却不知跑到了哪里去。
看着汤槐脸上的惊愕,九尾早猜到会是这样,反倒笑了。
“我看起来很糟糕吧,你别只站在门口,你我许久不见,介意进来坐下谈一谈吗?”
汤槐当然不会介意,他急迫地想要知道九尾失去音讯的这半年里都发生了什么。
九尾的指尖一动,殿内的烛便自己燃起来,两人一齐走向中央的矮桌。
九尾坐主位,汤槐坐在他对面,在昏黄烛光的映照下,九尾愈发显得憔悴。
“这段日子你好吗?妖界那些老顽固是不是又跑出来惹麻烦了?收拾起来很让人头疼吧。”九尾一边问,一边往汤槐面前的茶杯里倒茶。
茶水还是热的,往外冒着乳白色的热气,淡淡的茶香扑在汤槐的鼻尖。
汤槐苦笑了一下,“你想问的明明只有梨凰一个人,这么拐弯抹角做什么。”
九尾也牵起唇角笑,“竟被你看破了心思,我藏得这么不好吗?”
汤槐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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