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袁纾最先开腔,她微颦黛眉,唤道:“怎么停下了?已经到地方了?”

却听慕容辰含笑道:“接春,前面的人拥挤得很,地方还没到,但马车看样子是走不通了,车里的诸位如果觉得爽健的话,何不出来看看,咱们走过去也不错。”

清欢高兴地轻呼了一声,几个人陆续推开车门,走下了马车。刚一出车门,第一个下来的清欢就看见前面满坑满谷都是人头拥挤着,人头上面,竟还有一个比巴斗还大的人头在中间,清欢不禁吓了一跳,仔细一看,看清了,才知道那不过是个纸扎的麦神。

她拉着袁纾的手跟她又说又笑,两个人都觉得惊奇,袁纡也看着那麦神微笑着站在她们二人身后。

老任巴结地笑道:“公子小姐,您几位可以站到这车座上面来,看得还要更清楚。”

袁纾笑道:“我才不去,我和清欢挤进去瞧,这玩意儿得细看看才看得清。”说着两人便朝里面挤过去,袁纡淡淡一笑,跟着伸手护住她二人。

袁纷最后一个下车,看看形势,又道:“她们俩倒真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不肯领你的情,就让我来领略一下高处的风景吧。”说着便跨上车辕。

慕容辰连忙下了马,想伸手去搀她,哪知道袁纷早已跨上去了,并不理他。

老任跑下来,笑道:“公子你也上去看看吧,那纸扎的春牛和麦神可漂亮的咧!那远远的站在檐下面穿着吉服的就是这顺阳城的大老爷,你看那边的台子上,还唱着顺阳才有的戏文。”

慕容辰犹豫着看了袁纷一眼,逡巡着也跨了上去,心中紧张,却见袁纷像是并不在意,情不自禁就和她并肩站在了一起,眼角余光扫到她英气的面容,他心里只觉跳动得甚为厉害,忙定了神,专心朝人堆里望去。

只见玉清观外坐着十余个穿着青色吉服的官员,前面有三张上面摆满了羹肴酒馔的桌子,筵前用几块木板围了起来,正有一个伶人在这块空地上搭着的小台子里唱着小曲一般的戏文,只是人声太嘈杂,他唱的什么,慕容辰却一句也听不清楚,听了半晌,不觉有些乏味。

此时还飘着雪珠,慕容辰心中一动,想劝袁纷不要冒着风雪站在外面,但眼角瞬处,却见袁纷嘴角泛起了爽朗的笑容,于是又将嘴边的话忍了回去,何况风吹过时,袁纷身上散发着的淡淡幽香也随着传来,他心中更紧张,也更不忍离开。

片刻,那伶人唱完了,旁边又打起锣鼓来,走上了一个穿着红缎子裙的女优,和一个脸上抹着白粉的丑角。这两人一扭一扭的,竟做出许多凡俗污浊又不堪入目的调情样子来。慕容辰只觉不耐,忽然看到那坐在上首戴着花翎的官员将桌子一拍,这时人声竟也静了下来,只见这官员做出大怒的样子骂道:“尔等竖民,不知爱惜春光从事耕种,饱食之余,竟纵情放荡,不独有关风化,直欲荒废田畴,该当何罪!”

袁纷听了,噗哧一声竟然笑出声来,侧顾慕容辰笑道:“这人怎么这样无趣,人家在做戏,又不是真的,他在那里发什么官威?”

慕容辰久行江湖,却知道这仅是例行公事而已,这位郡主袁纷想来是从来没见过民间的戏台子庆典,连这种简单的民间俗事都不大了解。

他方自向袁纷解释着,却听那小丑跪在筵前,高声说着:“小民非不知一耕二读,实因老牛懒惰,才会这样的。”

接着就是那官员高声唱打,于是站在两旁的差役就跑了出来,拿下那麦神手里的纸鞭,对那纸扎的春牛重重打了下去,嘴里叫着:“一打风调雨顺,二打国泰民安,三打大老爷高升。”

这时,袁纷才知道这些不过只是一个俗惯的仪式罢了,但这种看惯了的平民看来无甚稀奇而又略为不雅之事,此刻却最能调动气氛,不知不觉间,袁纷笑得更无拘束。

忽然,那官员又将面前的桌子都推翻了,杯盘碗箸,全打得粉碎,接着哗然一声,四面围观的人全都拥了上去,争先恐后地去扯那纸扎的春牛,乱得一塌糊涂,原来故老相传,如能将这春牛扯下一块,带回家去,家里便能和气吉祥发大财,就算是多年不孕的妇人,也会立刻生子。

袁纷不觉失笑,但人群越来越乱,马车边也涌动来不少抢到春牛碎片的人们,马车被人挤到了,颠了一下,袁纷一个趔趄,正想下来,目光动处,却又看到一样稀奇古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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