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一粒粒地落下,那速度好似极慢。白珞眼前的血色渐渐淡去,但臂之上的痛楚却分外的清晰。那条在雾灵山杀人之后留下的伤痕,在不停地撕裂,不停地提醒着她所犯下的罪。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郁垒轻声道。
“去哪?”白珞不解。
郁垒不答,只是带着她往前走着。黑风过后雁门关已不是他们方才来时那般层峦叠翠的景象,黄沙摧残了那片青绿只留下一片荒芜。
郁垒走至一处悬崖边上竟然坐了下来。他伸一拂召出九幽冼月,玉指在琴弦一拨,天籁之音就从指尖流出。
郁垒的琴音让人心安不少,白珞在郁垒身旁坐下,心那烦躁之感渐渐淡去。半晌白珞轻轻笑道:“差一壶酒。”
郁垒回头看着白珞一笑,指尖在琴弦上一按,那琴音一颤似乎有了个不和谐的音符。那音调陡然走高忽而又自九天之上落下。那山崖之下的黄沙随着音符高高扬起竟然悬在空不动了。
白珞看着那黄沙不由地坐直了。郁垒的琴音忽然变得铿锵有力,好似兵戈铁马自天外而来。那黄沙陡然变了,白珞在那黄沙之看见两军厮杀,在两军厮杀的缝隙却有一个小男孩在苟且偷生。
那小男孩抱着头,躲避着刀剑。无论是哪一方的将士都没有把这小男孩放在眼里。他们的刀斧自小男孩的头顶劈过,马蹄自他身旁踏过,若不是那小男孩警,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白珞皱眉道:“这是什么?”
郁垒停在琴弦上,音符落下,漫天黄沙也散落下来。郁垒淡道:“没什么,只是这雁门关的旧事。”
“我方才好像看到一个小男孩?”白珞皱眉道。
郁垒轻笑道:“这样的小男孩在雁门关有很多。两军交战受苦的是百姓。”
白珞问道:“后来他怎么样了?”
郁垒淡道:“后来他也开始杀人,为了能活下来。”
郁垒凝视着悬崖之下:“这悬崖之下有许多尸骨。有将士的,也有普通百姓的。活在乱世,便不得不举起刀斧。”
白珞轻笑道:“你便是想告诉我,在生死之间,死伤难免?死得若不是别人,那便是我?”白珞摇了摇头:“郁垒,我并非自责。但人与兽终是不同,就连兽类也不会为了杀戮而杀戮。”
郁垒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正如你方才看到的那个小男孩。他只有那般小,哪里能对付得了那些拿着兵刃真正的将士?他能杀的只不过是那些已经残了的,只剩一口气的人。这算不算残暴?”
不等白珞回答,郁垒接着说道:“可若他不动他就会被人发现。若他不动他就得不到那人怀里的钱财,得不到那人怀里的半个带血的粟米饼。他不得不变得残暴。但若那时有人能站在他身前挡着他,为他抢来那半个带血的粟米饼,他便不用沾血,便不用动。”
白珞抬头看着郁垒。山崖下的风吹起他的墨发,吹起他绣了金色西域纹样的黑色衣摆。那双点漆似的双眸里似乎一直藏着心事,但却不会让人感到不安。
郁垒的眉宇之间逐渐生了一丝戾气:“白燃犀,我会做那个站在你面前的人。无论是兵戈还是战马都伤你不了分毫,那些持刀斧的人只会先倒在九幽冼月之下。无论是谁算计了你,我必不会让他得逞。”
好似风自远处的海面吹来,带着一丝腥咸,吹过荒芜的废土,吹过漫天的黄沙,在白珞耳边轻吟。
郁垒在白珞面前蹲下,轻轻覆住白珞腕处的伤口:“所以无论何事你都不必瞒我。我不会再让人伤你分毫,必会护你周全。”
白珞心一颤,不自觉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襟。她从未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任何人,也从未想过要与任何人一同走完这漫无边际的一生。
可郁垒的眼神如此诚挚,那原本冷冽的双眸此时却好似燃了火。那眼神有怒气,更多的却是渴望。
半晌,白珞颤声道:“好。”
那一个“好”字极轻,却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将自己的性命托付,将自己与另一个人绑在一起,比面对敌人更需要勇气。
郁垒挑起嘴角笑了。他眼似落了星辰,这星辰之间又忽然有了暖意。
郁垒俯身靠近白珞,那柔软的唇瓣就在咫尺之间。
千佛石窟里的记忆袭来,沿着白珞的每一根神经在周身泛起一股酥麻。郁垒的气息极其好闻,还带着一股暖意。这暖意仿佛能把寒冰融化。
“啊!!!”
白珞和郁垒同时一震,在他二人身后竟然传来了一声惨叫!那声惨叫还有些熟悉,并且是从山崖下传来的!
白珞胸腔之的一颗心还在跳个不停,刚才那声惨叫竟还让她心跳加速了!白珞活了上万年,头一次体会到了被人当场抓包后的紧张和心虚。
只见那悬崖底下一直黑色巨龙冉冉升起,爪子上还拎了只青色的团子。
那青团子自然是姜轻寒。所以姜轻寒方才不仅撞见了她与郁垒,还因为想逃跑错了路,直接跳了崖?堂堂神农少主跳崖之后甚至因为太过惊骇而忘了用灵力,被老龙妖救了上来??
白珞看着姜轻寒的目光越来越冷,越来越狠戾。
姜轻寒吊在巨龙短短的爪子上,干巴巴地笑了笑还对着白珞摆了摆。
白珞:“……”
姜轻寒被冷风吹得一哆嗦,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干巴巴地笑道:“是你找我们来的。”此话说到最后两个字已小得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抓着姜轻寒的老龙妖瞪着灯笼般大的两只眼睛看着白珞,在听见姜轻寒说的话之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白珞:“……”
姜轻寒抬起眼皮扫了一眼薛惑。这个角度看上去只能看见薛惑腹部黑色的鳞甲。这薛惑脸皮最厚,平日里插科打诨一把好,此时竟然为了少说话不肯现出人形!当真是腹黑心计老龙妖!
姜轻寒没法子,悬在空被那冷风吹得难受得紧,只能干巴巴地又笑道:“听说陆老板受伤了?不如……我们先去看看陆老板?”
姜轻寒同同脚地走进客栈,脸上尴尬的神色与他身旁的阴风一样,久久不散。
姜轻寒走进客栈正好见到姜九疑正欲走出去。姜轻寒被那阴风吹得要得了风寒。他一见到姜轻寒便把他搂了过来,权当一个人形暖炉。
姜轻寒揉了揉姜九疑头发:“你这几日没做什么坏事吧?”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