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慢,周政把日常物品搬到了纺织厂的宿舍,日夜期盼着第一时间能看到玉茉的归来。但是除了玉茉让玉莉给自己带过一个口信,就再无音讯。周政有好几次想去娄家庄问个究竟,但终将被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和十分的不自信打败了。

玉莉看着整日浑浑噩噩的周政,几次三番上前宽慰,但也无济于事。周政除了日常工作外,便时常去李林林那里解闷。这个表弟本就是个野性子,再加上总和家里闹别扭,也总不回家,正愁无人相陪,周政的到来让他欣喜万分。俩人在那个几平米的小屋内喝酒耍闹,有时彻夜闲聊,也算自在。

自那天盲姐的行踪被周政发现,便一直提心吊胆,就怕娄家的人找上来。但月余间,又见了周政几次,也未发现娄家人的身影,悬着的心就放下了。厂子里的工作虽然辛苦,但大家都冲着工作而来,也鲜有家长里短的事情,除了夜间睡前大家会抱怨或感慨一番,倒也无其他,盲姐也不用对往事藏着掖着,只一心想着魏师傅教的手艺和技法,日夜也算过的有滋味。

一日深夜,整个院子都沉于一片寂静,突然听到隔壁隐隐的有一阵苦痛的呻吟。盲姐睡得不沉,被这半哭半叫的声音吓了一跳,起身推了推上铺的魏姐,说:“师傅,你听,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魏姐睁开眼,细听了一下,猛地坐起来穿了衣服跑出去。屋里另外两个女人也都坐起来,吓的愣住不敢说话。盲姐和她们在屋里听到隔壁几声大叫,接着是几个男人慌乱的询问和关门声,过了一会就又归于平静。屋里其中一个女人说:“不会又是桃子吧?”

盲姐回想起前几日的午饭间,那个突然晕倒在身边的女人,就是桃子,但从未听她们讨论过这个人,于是好奇的问道:“桃子身体一直不好吧?上次吃饭的时候还晕倒了。”

另一个女人说:“哎,你不懂,她那是怀孕了。怀孕了还来干这个,这是早晚的事。”

盲姐叹了口气,虽说已经成婚了几年,别说孩子,就是男女之事也不大知晓。如今听到怀孕竟然和鞋厂的工作有关系,不免一惊。盲姐抱着枕头走到她们的床前,拖了个凳子坐了下来,小声的问道:“两位姐姐,能和我说说桃子的事吗?”

住在上铺的女人坐了起来,说:“反正也睡不着了,趁着魏师傅还没回来,我告诉你。”

下铺的女人赶紧接话:“是是是,魏师傅平时最讨厌人家说三道四,我们和你说了,你可不能到处传。”她也坐起身,给盲姐让出个地方,“来,小雅你上床盖着点,别着凉了。”

盲姐钻到下铺的被子里,平躺着看着上铺的床板,听到上铺的姐姐翻身发出的吱呀声。盲姐说:“怀孕了不能在这里工作吗?”

躺在旁边的女人说:“倒也不是,不过这鞋厂的味道是有毒的,长时间的劳作对人的身体有很大的伤害。”

盲姐歪过头,不解的看着她。旁边的女人说:“就拿桃子的事儿来说吧!她原本身子好得很,家里已经生了个小子,哪知道自从来这里做工了之后,已经掉了两个孩子了。我们都是生养过的老人了,也无所谓,年轻姑娘来了,我们心里都害怕。”

“当时你来的时候,我们也问过魏师傅,怎么年轻漂亮的来做这个,她说你是走投无路,没办法才来的,所以我们也没多问。人嘛,还是要先能活下去。”上铺的女人翻了个身,接着说。

盲姐心里发慌,一来不想让她们打探自己的过去,二来也想弄清楚到底对身体是个什么伤害。她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的说:“我这无家可归的,到哪里都一样了。不过听你们说这桃子,她既然已经成家,而且也有娃娃了,明知道对身子不好,怎么还来做这些?”

旁边的女人说:“这桃子也是苦命,嫁了个男人好吃懒做,家里外头一概不管。婆婆也是个厉害的,把儿子孙子宠上天,家里的事务都让桃子一人包揽了,前几年家里吃不上饭了,男人又出去赌,欠了一屁股债。就让桃子出来做工,养这一大家子老小。”

盲姐丝毫不关心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她接着问:“那怎么又有了孩子,然后又没了。”

上铺的女人说:“这就是我们刚才说的关键了,这劣质皮和胶水的味道,最伤女人的身子。头两年在这里长期做工的年轻媳妇,回去了都怀不上孩子,怀了孩子的不知怎的也没了。后来发了口罩,但还是不成,所以就算是赶着讨生计的,也不大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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