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即位之后,不愿孱孱度日,一洗前朝颓废,锐意进取,决定先从裁撤宦官,夺取神策军控制权开始。于是李晔着手拉拢杨复恭养子杨守立,赐名李顺节,擢升其为天武都头,领镇海节度使。杨守立自此和杨复恭渐生罅隙,成为天子手下与杨复恭争权的得力干将。
杨复恭老奸巨猾,他假意屈从,暗地里却派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劫持皇帝的亲舅舅王瑰一家老小,尽数丢入江中淹死。
此时天子正在长安招揽有武学天赋的少年组建亲军,听闻此事后雷霆大怒,即刻下旨解除杨复恭担任的一切职务,杨复恭佯装病重,躲进玉山军大营。天子紧追不舍,火速下了第二份旨意命令杨复恭致仕回乡,杨复恭予以反击,诛杀宣读圣旨的使者,就此和皇帝撕破脸皮。
大顺十月,李晔以杨复恭和其子杨守信谋反为名义,亲自讨伐玉山军。
彼时东方将白,朝露未晞,我与石敬瑭跟随着中书侍郎刘崇望,他在含光门下对驻守于此的禁军说:“圣上亲驾,讨伐诸杨。公等既为禁军,何不奋力杀贼,取功名于马上,切不可劫掠市肆,反得恶名。”
将士们闻言,鼓舞非常,趁着朦胧的夜色直奔长乐门。
这一役以天子的胜利结束,他一身黄袍,立于城楼之上。朝霞万里,乱云飞渡,李晔的袍袖翻卷,如同大唐的旗帜。
长乐门下则尸横遍地,血流成河。以镇海节度使李顺节为首,众将士跪拜山呼:“权阉已逐,陛下万岁!”
我和石敬瑭满身满脸的血,怔怔地立在人群之尾,神策军使李守节像是从血泊中钻出来的怪物,一瘸一拐地踩着尸首过来,揽住我们二人的肩。
我有些害怕地贴住他冰冷的盔甲,李守节沉沉地笑:“小崽子们,你们看看,这就是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他见我和石敬瑭提剑的手都在战战栗栗,安慰似的拍拍我们的背:“不许害怕,害怕的应该是倒在地上的人,你们还站在这儿等候陛下的封赏,你们要笑,要大声地笑。”
石敬瑭与我都笑了,比哭还难看的笑。
李守节仰天大笑,粗粝的大手捏了捏我的脸:“好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和李叔叔说,你们今天杀了几个逆贼?”
“五个。”石敬瑭道。
“三……三个。”我回答道。
我还记得我杀的第一个人,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兵,他躲在墙角瑟瑟发抖。他见我是一个才到他腰的小女孩放下了戒心,也放下了屠刀,可是他意料之外的是,我虽然勉强才到他的腰,但我一抬手,我的剑也会洞穿他的腹部。
李守节看看我,又看看石敬瑭,语重心长地说:“不够,远远不够,还要再杀一百个,一千个。一将功成万骨枯,懂吗?”
他抬头看向高高在上,丰神俊朗的帝王李晔,嘴角的笑容幽深难测:“孩子们你们记住,下面白骨如山,可上面的人,手上是干干净净的。”
石敬瑭愣愣地问:“怎样才能从下面到上面呢?”
李守节语气森然:“白骨攒孤冢,将军觅战功、锦绣华服,不是针线造就,是数不尽的英雄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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