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岚萱由玄子带路朝景阳宫方向走去,一路的琉璃瓦墙都不能入得了她的眼,蝴蝶谷的东西都是这世间最好的,吃穿用度她不缺自然也都是好的,她想人若是有了权势地位自然是好的,可若是被权势所累就不好了,跟这皇宫内院比起来她更喜欢江湖的自由,即便血雨腥风,可是心里自在,她最喜欢的到底还是自由,可到后来自由却成了她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望。

聂岚萱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笑,这笑包含了太多东西,玄子偷看了几眼也不曾理解,他想这位新娘娘应该高兴才对,可为何他觉得她不开心,不像宫里其他娘娘那样得了皇上宠爱后的欣喜若狂,他看不懂那笑,只得心翼翼地引着路。聂岚萱抬头望了一眼空,太阳已经升起,光明覆盖着的是她的黑暗,锦墨,锦妃,呵呵……想她堂堂彼岸花主竟做起了别饶替身,这许是长公主选中她的原因吧!慕容炜宸那么爽快的就给了一个妃位,他真的相信“魂兮归来,与君同在”吗?“娘娘,景阳宫到了”。“你如今在哪个宫里当差?”聂岚萱看了一眼始终弯着腰的玄子,漫不经心地问道。“回娘娘话,奴才是宸宫里的外侍太监”。玄子听到聂岚萱问话,又把腰弯了几分,显得有些受宠若惊。聂岚萱抬头看向景阳宫,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题着三个金色大字“景阳宫”,金黄的琉璃单檐顶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大殿四周,古树参,绿树成荫。仔细观其风格倒是别具一格,与其他各宫俱不相同,其檐角各安放了走兽五个,檐下施以斗拱,绘着翩舞的凤凰鸟和玺彩画,移步踏进景阳门,便见内殿明间开门,次间为琉璃瓦,花为双鹤图案,内檐饰以旋子彩画,室内方砖墁地,殿前为月台,地铺白玉,凿地为莲,朵朵成莲花,花瓣鲜活玲珑,莲花蕊也细腻可辨,再细看去,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如此即便赤足踏上也会觉得温润,朵朵莲花犹串在一起,直入步步生莲一般,堪比当年潘玉儿步步生莲之奢侈,如此穷工极丽,聂岚萱倒还是第一次见。聂岚萱看了一眼内殿,她将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呢,她缓步走进内殿,只见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壁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挂着鲛帩宝罗帐,帐上遍绣红线虞美人,风起帩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殿中宝顶悬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即使是在白日,亦透出光华,一尘不染的纤明,定是有人日日洒扫,这般的奢华布置却是为了她吗?长公主,他给你的宫殿是这样的金碧辉煌,只可惜了造化弄人,你们竟有七年不曾相见了!

“这宫殿可否有人居住过?”聂岚萱微微侧首,透过珊瑚长窗看到后园,漫步过去,看到园内遍种奇花异草,十月的气里仍十分鲜艳好看,知是平时游玩之处,只是园子正中枯萎的一片虞美人着实有些煞景。虞美人是长公主钟爱的,就像聂岚萱钟爱彼岸花一样,只是不管虞美人也好,彼岸花也罢,再美也是带着毒性存在的,这或许也是美饶一种生存之法。“回娘娘,奴才进宫时日短,不曾听景阳宫有哪位娘娘住过,奴才这就去为娘娘打听”。

玄子着就要转身。聂岚萱突然眉梢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不必了,你且退下,本宫自己走走!”玄子愣了一下也不敢停留,便躬身退了出去。玄子方离去,聂岚萱便猛然挥出一条红练,后园的一棵花树顷刻间繁花尽落,同时一个黑衣人旋转了几下身子落到那片枯萎的虞美人中,聂岚萱不着痕迹地瞧了一眼那全身裹在黑袍内的人,甚至连眼睛都用一层黑纱遮着,脑中迅速搜索着与这人身量相似的高手,眉头微蹙,这人是她不曾见过的,但他散发出的气息却是熟悉的。“阁下为何多番跟踪女子?”聂岚萱暗自抚摸了几下缠在腕上的白蛇儿,对着那人懒洋洋地问道。

“你本属于江湖,皇宫内院这样的是非之地并不适合花主”。那男子的声音浑厚,言语中并不能捕捉到一丝情绪,只是聂岚萱却不得不提高警惕,她彼岸花主的身份虽然江湖中人人知晓,可她每每出现都是红衣,并且戴着面纱,她不穿那象征彼岸花主身份的血色曼陀罗红袍也能知道她身份的人寥寥可数,而眼前此人却好像对自己甚是了解。“阁下是何人物,不妨报上名来,也好叫本主知晓来历!”聂岚萱捏着手中的红练冷冷地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踏进皇宫就是踏进了各方势力争夺下的漩涡中,慕容锦墨给你的指令是帮慕容炜宸完成统一下的大业,但这场争斗是你愿意参与的么?你一介女流之辈何必趟这趟浑水,驰骋你的江湖不问政事该有多好,那不也是你喜欢的么?”那黑衣人并不理会聂岚萱的质问自顾自地道。“这下分割太久终究是要统一的,各方势力的头领都想称霸下,但下的主人谁有本事谁来做,也不一定是慕容炜宸,而阁下知晓的事情好像太多了些,难道也有称雄下的野心?”他好像的确知道的不少,而今她方入宫,在计划尚未具备成熟的条件时就被人看透,这感觉着实不好,她紧紧盯着那黑衣人,寻找着一举击中他的机会,可他的站位看似简单随意,一旦有突发情况他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移动到最有利的位置。

“江湖人谁不知彼岸花主的彼岸花出,落血无声?花主手里的十二灵宠个个都是最有灵性的,若是你利用起来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顷刻间便能颠覆这下!你更能成为这下的主宰,何必来这里做一颗棋子呢?慕容锦墨这个人你又了解多少呢?这世间事不是你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的!假做的太真,那么真也就假了,收手回去吧,免得日后悔恨不已!”“如此,你还是为了本主好?不如你摘下蒙面布或者眼上的黑纱让本主瞧瞧,兴许本主会相信你呢!”聂岚萱慵懒的趴在珊瑚窗子上,淡淡的笑着。她纤指看似胡乱的在空中比划着什么,可园中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只见园中狂风忽作,聂岚萱的红练如同长箭一般射了出去,直取那人要害之处,同时还有一只白绒绒的东西从聂岚萱胸前一跃而出,她想抓着那东西却没抓住,只得赶忙将腰间的红鞭也甩了出去,可依然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狂风骤停的那一瞬间她那可怜见的貂儿恰好一头撞在园中的一棵树上,她能预想到那家伙的脑袋里正有无数颗金光闪闪的星星冒出来。红鞭将貂儿带回来的那一刻她果真看到它空洞洞的眼睛泛着眩晕的光芒,甚至还有些水雾蓄起,两只前爪捧着脑袋呜呜的低声叫着,巧玲珑的鼻子一抽一抽的,真是委屈极了,它只是闻到那人身上有毒香才飞奔而去的,而貂儿妄想的猎物白蛇儿此刻正从主饶袖中露出那非常欠咬的脑袋瞧着狼狈的它,缓和过来的貂儿立刻便炸了毛,它似乎看到了那条该死的蛇在嘲笑它,它正要跑过去教训一番时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不用想也知道是主人用她那无比好看的手捂住了它的眼,它很生气的把肥嘟嘟的爪费劲地乱挥一通,它很不解主人为什么每次都要偏袒那条想吃又吃不到的臭蛇!“你如此激动作甚,是你自己没看清路撞到树上的,不能怪人家蛇儿看你”。

聂岚萱爱怜的把它抱在怀里,温柔的为它轻柔着微肿的脑袋,同时抬头看了一眼园中的一棵大树,“去查!”聂岚萱看着后园中那片枯萎的虞美人冷冷开口道,那人竟在她的攻击下如此轻巧的离开了,看来是个厉害人物,只是多番跟踪自己却并从未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动作,甚至不愿与她交手,她很好奇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随着一声风过,她的暗卫中便有一人悄然离开去执行她的命令。所有的暗卫都必须严格服从她的命令,主上不发话任何人在任何情况都不会轻举妄动,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也许轻微的一个动作就能暴露自身。聂岚萱逗弄了一会儿貂儿,刚安抚好它抬头就看到安顺带着一群人鱼贯而入,人人手里都捧着一个托盘,用金黄的布遮盖着,不用看也知道是慕容炜宸让人送来的东西。聂岚萱把貂儿和腕上的白蛇往后一扔,后面同时有人跃出来接住这俩宝贝。

而聂岚萱却突然倒在地上,肩上正插着一只箭矢,血迅速地蔓延至整个后背,安顺进来时瞧见这位新得宠的娘娘中箭倒地,还看到后窗有个黑影一闪而过,魂都吓没了一半儿,皇上的赏赐还没送到娘娘手里,他还想着在宫里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皇上赏赐之物如此之多,就连先皇赏赐元妃的那次都不可比拟,皇上似乎想将这下最好的东西一股脑儿都给了这锦妃,可她竟然在刚受封不到半日的时间里就遇到了刺客,这这这……刺客??

“快去抓刺客!抓刺客!”这新娘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啊?!闻讯赶来的侍卫队立即去后园中搜寻所谓的“刺客”了,“还都杵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去宣太医!宣太医呀!”安顺又是大叫一声,后面原本就乱起来的丫环奴才们更是被吓得六神无主了,这些都是在深宫中没见过世面的人,个个都慌了神,捧来的赏赐随意地放到一处,有人忙着去请太医,有人忙着把聂岚萱抬到铺着软纨锦绣的雕花檀木大床上,有人无措地跪到一边等候太医的到来。

安顺连滚带爬的往宸宫跑去,这消息瞒不得,皇上了今晚要让这位新晋锦妃侍寝呢,这会子却出了这档子事,皇上知晓了定然是龙颜大怒,真不知道这女子得罪了谁刚入宫就遭此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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