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他,现在默哀的人不知又要少几个。
是他,用才思敏捷告诉了人们,在这个灾变后的世界里,该如何活下去。
同样是他,发出最后的警告,让人们有时间对抗那些溜进来的怪蛇。
郑岳帆看起来又要要晕倒,林白鹭扶住他,自己却也忍住不想再落泪。
因此她开口时语气不稳:“你哥哥,要是在这会说什么?人生重在体验……”
“再进监狱就完整。”
林白鹭轻搂着他,她知晓,女性的拥抱有治愈的力量,郑岳帆也确实好过了许多。
沉默中,大家都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那时,这俩兄弟还在车上喋喋不休,如同一对活宝。现在,眼前的尸体蛮横的冲撞人们的眼球与记忆,一时所有人百感交集,因为郑岳风的那些事有些想发笑,但更多的情绪则想让他们哭出来。
赵宇飞把一支电筒放在他胸前,仿佛那是他的勋章。
“一路走好……”赵宇飞喊道,他们都弯下腰来鞠躬。
泥土盖住那漆黑躯干。
朱云峰仍在昏迷,但没有发烧。这时大家才意识到,被困在这个空间许久,也没有一个人患病,连感冒咳嗽都没出现过。
若是平时,这样马虎的处理伤口,大概率会发炎,朱云峰很可能会因为没有及时使用抗生素而死。
这群人只是坐在客厅里,因为昨晚睡眠不足,而感到头昏脑闷。
即使不这样,他们也不晓得该做些什么,秩序已经崩坏。郑岳风下葬时,朱云峰一人躺在房间里,赵宇飞甚至都没想安排人去看护他。
每个人都只想逃避现实。
但人们第一次回过神来,必须得找办法离开这里。
无论他们的住的多么舒适,吃的多么丰盛,那东西一直跟在后面。
恐惧再一次控制这群人。
周亚夫端来托盘,上面摆着一瓶酒和几个酒杯,他给每个杯子里都斟了些。
“敬郑岳风。”他咕哝着,将酒一饮而尽。
“敬郑岳风。”
只有钟煜菲咳嗽起来,他从来都不喝酒。
老爷子又倒了半杯撒在地上。此时的地上简直乱成一团,血和酒还有泥土混在一起,但没人在意这些。
一股暖流延展至脚尖,虚假的勇气涌上来,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感觉好过点。
赵宇飞又喝了一杯,他目光茫然,但还是最先说话。
“你哥哥告诉我们,要找身上的共同点,来吧,谁先开始。”他眼睛里血丝密布,小心避免说出名字。他认为现在是最佳时机,来做这件事。
大家看起来都有点不自在,好像又变回互不相识的状态,仿佛他们只是在酒会上碰见的陌生人。
林白鹭意味深长的看着张一凡。
“好吧,我先来吧。”他说,他一心只想找点事做,将注意力从死亡移开。
他所说的故事,和告知林白鹭的版本完全不同。
他删掉所有情绪和细节,关于他的家庭也毫无涉及。只是在复述他的个人简历,学校、工作单位。
但他补充了一点内容,他在上班的地方看到的幻觉。
“大家想起点什么东西吗?”
所有人开始议论起来,其他人也同样热心于将郑岳风的死亡抛在脑后。
但除了他们都来自A市的旅行团外,依然没有什么头绪。
“你怎么看?”赵宇飞问,他盯着郑岳帆在那一言不发。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他和哥哥一般聪明,但是性格更低调,对于抢哥哥风头这种事毫无兴趣。
“幻觉那段很有意思,你在那边看到了我们此处遇到的东西……请问你在哪里上班?”
“中远大厦23层。”
大家的脸齐刷刷的白,只有周亚夫面色更加阴沉。
“罗孚路?”
张一凡点头。
前段时间,在A市闹的沸沸扬扬的事件,正是发生在罗浮路。
女博士生从中远大厦跳楼自杀,现场惨不忍睹。报纸上的头版刊登照片,但那只是尸体运走后的现场。
死者的身体砸在停在路边的车上,躯体已经不成人形。
报纸上还刊登死者的名字:鹿曼。
当然,很多事没在报纸上刊登,关于尸体的细节,更多是从目击者口里传出的风言风语。
更多的路人肯定不愿想起那景象,他们都跪在路边呕吐,此事肯定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所为。
此后,媒体报导就少了许多,纸质传媒已走向没落,互联网才是狂欢的主战场。
各种自媒体又添油加醋的将事件描绘一遍,并夹带私货,开始推论死因。有污蔑高学历人才的心理素质过差的,有治庸问责为何顶楼门未锁上,更有将其风传为灵异事件。
过了段时间,互联网上的大神各显神通,便又传来风声,说这个女人是有钱人包养的小三,但说来说去还是没个准。
最后越说越邪乎,网民纷纷指定下结论,说是邪教的献祭行为。
热度渐渐下去,但那个月份里没有什么瓜吃,媒体还是紧抓着不放。
人们开始传说中远大厦闹鬼,保安在半夜里看到广场上有女人在哭,还有在电梯里有人也碰到上了些邪门的事。
但张一凡几乎能肯定,这些都是怪谈写手编出来唬人的,他从来没听说有人在上班的地方撞见鬼,自然也没有把幻觉和这件事联系起来。
但他曾经见过那个女人一面,在她自杀前的不久,因此他还被警方叫去问话。
朱云峰不知何时候醒过来,他一直在偷听众人的谈话,看起来憔悴不堪。
他们没有讲述自己漫长而乏味的人生,只是把关于这个女人的事情拼凑起来。
放上朱云峰这块拼图,故事完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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