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粗豪的声音着实是耳熟之极 凌云不由得叹了口气:“向将军?”

在打得热火朝天的人群里,向老四拿刀背一扫,将周围的人扒拉到了一边 自己提马冲到凌云跟何潘仁的跟前,满脸都是惊喜:“娘子 总管,这些日子你们去哪里了?你们是来看我们的么?怎么才来?”

这个么……凌云决定忽略他的问题 直接问道 “你们这是怎么事?”

向老四满不在乎道:“还能是怎么事?如今又没人管咱们,兄弟们过不下去了,只能重操旧业。”说着又指了指向老三 “还得幸亏是遇到了三阿兄,不用真的去拼死拼活,也能弄到些粮米。就是天气越来越冷 路上越发难行,做完这笔买卖 估计得开春之后才能开张了。”

他说得轻描淡 凌云听得却是心里发沉,原来向老三和他们是兄弟,这也罢了,什么叫“没人管他们 过不下去了”?

抬眼看着向老四,她再次问道:“向将军 这到底是怎么事?”

她的神色和语气都已恢复了平静,向老四却突然笑不出来了。

之前他自然也察觉到了凌云的怒气,但她跟何潘仁这么联袂而来,即便是眉目含霜 语带刺,似乎也不是那么让人畏惧,但此时此刻,当她静静地看过来时,那个令出如山、所向无敌的李三娘,分明又回来了。

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声音也有点发虚:“三娘子,这件事,说来话长……”

但真正说开了,这其实也没那么长。

在向老四的絮叨声中,凌云很快捋清了事情的脉络。

凌云离开长安时给民也留了书信,请他接手自己的队伍,向氏兄弟自然也在其列。但这两兄弟既不像马三宝那样自有渊源,又不如丘家兄弟投靠得早,更没法跟李仲文父子去比出身,在军中不大受重视,后来不知怎地便被“委以重任”,到晋阳这边来把守井陉了。

但在镇守晋阳的元吉看来,他们来自世民的麾下,那便绝不是他的人,所以根本懒得过问。不知是他有意排挤,还是下头看人下菜碟,他们的军需粮饷被拖欠得厉害,向家兄弟脾气又急,几次冲突后,情况愈发恶化,他们带的三千多人马渐渐过不下去了。

向老三跟他们原是堂兄弟,对此自是不能坐视不理,但他这数百人的山寨如何负担得起三千人马的嚼用?形势所逼,他们也不得不动起了歪脑筋。

这两年井陉道上商旅渐少,拖家带口的倒是络绎不绝之前为了躲避中原战乱,不少山东家族索性举家西迁而这两个月,又有人悄悄地想要乡了。

这样的人家最是愿意花钱买平安,山寨自来也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但这点收入够养山寨,却不够养守军,因此他们便干脆唱起了双簧

每次遇到了富裕人家,他们就会选好地方“厮杀”一场,如此一来,既能得多些行李辎,多收些伤药费用,还不会损害山寨的名声,让这买卖可以细水长流下去,归根结底,是让大家都能活下去,能活得好一些……

就在他们说间,士卒们也纷纷放下武器,过来跟凌云见礼,听到向老四的抱怨,有人附和,有人诉苦,也有人笑道:“这下好了,李娘子来了,总算有人给我们做主了!”

这一出,众人自是轰然应是,喜笑颜开。

凌云却有些笑不出来。在这种情形下,所有的道理都变得苍白无力,她沉默良久,能说的也不过是一句:“以后不可如此,一切有我。”

向老四应声道:“那是自然,我等都听三娘子的!”

他大手一挥,盗匪官兵们齐心协力,不过片刻就新套好了马车,轰隆隆地掉头回去。

一行人重新上路,队伍里,小鱼和柴青固然是失望得长吁短叹,沈英的脸色也有些复杂,一面听向老三说着山寨的事,一面又暗暗打量着前头的凌云,还是何潘仁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她这才松了口气,摇头笑了起来。

凌云默然走了一段,听到后头有人策马过来。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来的是谁,苦笑着叹道:“我没事,我只是在想,难怪丘行恭一见二郎就决定追随于他,那时我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着急,难不成是怕我会拦着他?”

“如今,我明白了。”

出身家大族,这里头的道理她其实也不是不懂。她早就知道,在官场上,最要紧的并不是本事和功劳,而是出身,是你是谁家的人,以及,你是谁的人,她知道,所谓良禽择木,良臣择主,从来都不是一句空……但知道归知道,真正看到这选择的结果,终究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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