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翱的晚饭很丰富,桌上全是中原人的菜式,五香豆子、拌芥菜、豆腐丸子、芙蓉蛋、糖醋鱼、酱香卤肉,当然还有一整锅炖鸡。这满满一桌子的菜只有他们两个人吃,连穆柯的身影都未见到,又是这样关键的时刻,柳月警惕起来。

“请坐。”公孙翱微微一笑,非常随意的坐在垫子上,指着另一边的坐垫让他入座。

柳月沉默的坐下,一边的侍从端来银盆给他净手,柳月擦干净手上的水,狐疑地看着公孙翱,他不知道这个人想要做什么。

“我听说你今天去厨房大闹,想必是他们怠慢了。抱歉,最近事情太忙,我已经将那厨子痛打了一顿,以后你想吃什么就让小景去拿就是。今天这顿饭,算是赔礼。”公孙翱给他倒了一杯酒,向他举了举杯子。

柳月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个原因,笑道:“王子说笑了,我一个俘虏,哪里当得起王子的赔礼!”

“我知道你有些脾气,既然不接受道歉,请你吃顿饭总可以吧。尝尝看这个鸡肉,是不是和你做的一个味道。”公孙翱挑了一块鸡肉放到柳月的碗里,眼中满是戏谑。

柳月气得脸发白,这个公孙翱,摆明了是来取笑他的。

“哼,这个肉,我怕吃了折寿。”柳月猛然站起来,抬腿就要往外走。“抱歉我没工夫配王子取乐,告辞!”

“坐下!”公孙翱说完,轻笑一声。柳月心中越发觉得诡异,公孙翱这个人阴晴不定,甚至有时候比穆柯还要暴虐,现在他只想快点回去。

“你真是奇怪,好心请你吃顿饭,跑什么。”公孙翱坐着,微微扬着头对柳月说话,“你上午对付厨子的狠劲到哪里去了,陪我吃饭有这么难吗?”

“我不饿!”柳月瞪了他一眼。

“你们中原人就是喜欢口是心非,罢了,不逗你了,我是真心请你吃饭。过来坐下,再不吃,你心心念念的鸡肉就要凉了。”

柳月深吸了口气,定在那里不动了。

“我可是特意找了一个中原厨子来做的,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好食材,勉强做了这几个菜。”公孙翱拿着筷子不甚熟练,却偏偏去夹豆腐丸子,那丸子圆溜溜的不好夹,公孙翱一连试了几次都没有夹起来,动作实在笨拙。

柳月没有心情笑话他,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公孙翱自己反倒不甚在意,丢下筷子拿起旁边的银匙子舀了一个放到柳月碗里。

“这筷子我已经有些年没有用过了,说起来我也很喜欢你们中原人的菜肴。”公孙翱尝了一口菜,见柳月还是不动,脸上还一脸敌意,心中便有几分生气了。

“怎么,你这是要绝食吗?”公孙翱一把碗推开,突然就变了脸色,笑容挂不住了,隐隐有些怒意。“你以为我闲着没事干,让你来给我脸色看吗。你可知道,若果不是我惜才,你现在早就是个死人了。”

“我吃不吃饭,与你何干,王子这是恼羞成怒了吗?”公孙翱坐着,柳月站着,占着身高的优势,反而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很好,你有本事就永远也不吃饭,我倒要看看你能挨住几天。”公孙翱拍案而起,已是勃然大怒。“你还等着你的好主子来救你吗,放心吧,他想来也来不了了。”

“我可没有主子,他来不来也不关我的事。还有,你以为你不杀我,我就会感激你吗?”公孙翱一番话戳到柳月痛处,柳月的语气变得尖锐起来。

当了几个月的俘虏,眼看就是逃出牢笼的时候,柳月突然无法克制内心的愤怒,或许是心底有了希望,又或许是压抑太久,所有的屈辱和焦躁在这一刻爆发,柳月彻底将公孙翱惹怒了。

“哼,一个叛徒,现在倒装起清高来,真是可笑。”公孙翱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既然你这么不听话,我便成全你,来人啊,将他绑到旗杆上。”

“你……”

柳月一惊,突然醒悟过来,但是还来不及挣扎,守在外面的侍卫就推搡着将他拖到营地中间,拿绳子将他绑到旗杆上。这番动静吸引了不少人看热闹,大家纷纷对着柳月指指点点,不怀好意的目光让柳月更加愤怒。

他慢慢站了起来,看着浓黑的天色,心中渐渐冷静下来。望着站在帐门口的公孙翱,柳月发狠的说道:“我发过誓,一定要你尝尝屈辱的滋味,公孙翱,你好好等着吧。”

“啪!”蒲扇似得巴掌扇过来,柳月左脸全肿了起来。赤沙士兵大声骂了一句,让他老实点,柳月吐掉口中的血沫,觉着半边脸已经没有知觉了。

穆柯闻讯赶来,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公孙翱,又看了一眼绑在旗杆上的柳,心中一口闷气涌了上来。

“殿下,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个柳月,你放又不放,杀又不杀,留着他永远是个祸患。”根据柳月与他的协议本该将人放了的,公孙翱不让放也不让杀,柳月每次见到他眼中都带着鄙视的神色,穆柯心中憋屈已久,尤其是上次被罚关马棚,更是一肚子的火。

“你既然不愿意动手,我来便是,反正已经背弃了誓言,也不差这一刀了。”穆柯见公孙翱什么话也不说,以为他是默许了,抽出刀来气势汹汹地走到柳月面前就要挥刀。

“住手,谁让你动手的。”公孙翱好像大梦初醒,上前几步将人拦住。

穆柯更气了,大声的质问公孙翱:“你到底想怎样,他这个样子绑在这里不出一天一样是死。”

“谁说让他死了?”公孙翱看着柳月,吩咐士兵道:“可不能让他死了,我要他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拿下仪城的。”

柳月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只是狠狠地盯着公孙翱,两人眼中都是化不开的仇恨和怒火。公孙翱吩咐完,气得调头就走。穆柯踢了一脚旗杆,也愤恨地走了。

夜渐渐安静下来,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柳月的衣服和头发打湿了,好不狼狈。侍卫绑人的手艺显然是练过的,柳月被绑的站不能站坐不能坐,只能半曲着腿蹲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双腿便没了知觉。

想起刚刚的一时冲动,柳月有些懊恼,这个节骨眼上惹恼公孙翱,将自己陷入这样不利的境地,真是愚蠢之极。想起刚刚那桌丰盛的饭菜,柳月肚子又不争气的叫嚷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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