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要争取每一道菜都品相俱佳。

如果说上面的所有准备皆属于酒楼的硬性配置,那么,同合居的每个人服务素养如何才是让酒馆拥有不可复制性的关键。除了王掌柜和较熟的王济,李丰三人,至于其他的六个伙计以及厨房的两个像是师徒关系的两个人,我还只是混了个脸熟。而这里只有王掌柜和王济两人是识字的,其他的几人不过是碰巧识得几个菜牌子上的字。作为一个读过多年书的现代人,我是巴不得尽快为他们请个夫子教授他们识字的本领,可也明白,学习从来不是件一蹴而就的事。可是,短时间内虽不能培养出一个文化人,却能塑造一下懂礼貌,善于察言观色,不显着碍事多余的人。王掌柜也算是个见多识广的人,跟手底下人传授些人情世故的本领,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比如如何快速识别并标记客人身份,如何通过引领客人入座来合理分配空间,如何不动声色疏导客人在前期积累的一些小情绪等这类易上手的技巧,使得同合居的伙计对多半状况能应对自如。

至于我,便是去制衣坊为他们定制一套既能提升外在整体形象又能让客人一眼便可分辨的统一服饰。

我一口气说完前几日的所思所想,抓起面前的那杯茶一饮而尽。

我没有心思去在意这杯冷茶的味道如何,只因才放下手中的杯子,便看到对面王掌柜的脸色比之刚才仿佛少了些血色,说不清是上面疲惫的神色多一些,还是那股忧伤占据了上风。

心里便开始有些忐忑,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否失言。

我弱弱的开口,声音也跟着软了一些:“王掌柜,我年少无知,若刚才有失言冒犯之处,请您不要放在心上吧。”

他这才慌忙冲我摆摆手,脸色的表情控制再控制,然后说道:“顾小姐不要多心,你刚才说话的神色使我想起了我那儿子,因此失态了。”迎着我不解的目光,他接着说道:“他前年生了场急病,如今已不在了。”

听了他的话,刚才还在脑海中萦绕的问题被堵在嘴里,不知该如何接话。

面对别人经历过的生死,旁观者永远不能感同身受。

我只得默默地递了一杯茶给他,心情也有些黯然。今日给别人倒了两杯茶,听到的却都是悲伤的故事。

王掌柜勉强冲我笑了笑,又接着说道,“说起来,这家酒楼也是他的心血。他自幼陪着公子一起读书习字,眼看着也像是有些出息的,夫人便放心准我们返乡,并将这些房产交由我们打理,希望我们有个好营生。他之前也总是像你刚才那般,从名字,器具摆设甚至每一个菜名牌匾都仔细琢磨。可到底是人各有命啊。”

望着王掌柜过了许久才有些缓和的脸色,我想了一想,说道,“当初就觉着这儿名字起的大气,我虽未曾有幸与王大哥谋面,却可你感觉到,他必定是个七巧玲珑心的人。这间酒楼既是王大哥的心血遗作,我们更应该努力经营好它,使之涅槃重生,以此来告慰已亡人。”

“只是,我刚才的想法只是纸上谈兵,没有实践过,算不得真本事,就靠着您的经验取舍吧。”我想着他刚才的话,本想问清楚一些事,话到嘴边却又作罢,只又接着说道,“还有,楚歌虽待人宽厚,对我更是诸多照顾,但这种涉及营生发展的大事,应该也要等他回来后,征得他点头同意才好。”

王掌柜听出了我话里的犹豫,“顾小姐,不用担心,这里大小事务俱是交由我处理,公子并不详细过问。我将您刚才的话记下了,大都是百利无一害的事情,有些现在就可以着手准备。只是,为店里置办统一衣饰的事,恐怕要麻烦您了。”

我点点头,“这个没问题。新菜品的事不用急于一时,做出来后先推荐给常客免费试吃,前期多收集些改进意见。另外,咱们想要做好这件事,少不得会让这里每个人吃苦受累,因此,吃穿用度方面务必仔细些,有情绪及时安抚。您一人忙不过来的话,可以先从中挑两个机敏好学的培养一下,以后也好给您帮把手。”

“有两人倒是不错,王济识得些字,为人又厚道,李丰是个手脚麻利的,人也机灵,只是偶尔脾气有些急躁,上次就差点惹祸。”

我知道王掌柜指的是李丰推搡阿依努尔父女那件事,便笑着说道:“十几岁的少年,有些脾气也正常,何况他们已经握手言和,算不得大事,您以后从旁多叮嘱几句吧。”

跟王掌柜聊的差不多之后,我便去了后院找阿依努尔,又趁此机会跟厨房的两个师傅说了些话。

王掌柜替阿依努尔寻到的店铺离同合居并不远。老伯看到我出现,自然十分欢喜,一顿饭的功夫转眼便过去了。

回去的路上,我想着临走时跟王掌柜打听沈宜修的情况时得到的答案。

沈家几代经商,家境殷实。同两个早早便继承家业,如今都颇有名气的哥哥相比,沈宜修原本只是个近乎透明的小少爷,不曾在哪个交际圈子中见过他的身影。只从去年开始,关于他的传闻突然涌了出来,说什么沈家小公子视富贵如粪土,自幼酷爱专攻医术等等,具体救治过的对象是谁,倒没人说得出来。

也得知,原来沈家的府邸便是城东那个朱门高耸的庭院。

可沈宜修已被我那一番话折了脸面,本就浅淡的交情怕是已经断了。

不禁自嘲起来,如今这满满的好奇心又为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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