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到他自己都快忘记了。

拉着他衣摆的手无力的坠落到地上。

玫瑰色的眼睛再次对上黑色的,他静静地望着那双眼睛深处的微芒。

就像风雨夜里摇曳的烛火。

有些东西已经开始慢慢消失。

他能看见其中的挣扎,可惜这份挣扎之后,只会留下呆滞和空洞。

“安息吧,人类。”男人转过身。

希恩脖子上印刻的法阵开始慢慢褪去,蔓延而来的火焰已经悄然爬上了他的四肢。

望着那离去的人影,希恩的嘴唇忽然不可见得颤了颤。

赫莱尔。

“怎么可能?”男人猛的扭过头,黑色如漆的巨大双翼毫无征兆得从他的后背伸展开来。

脖子上的法阵发出刺眼的血光,一道不可见的细线不断延伸直至两人的身体里。

冰冷柔软的黑色羽毛轻落在希恩的脸上,就像无情的神灵亲吻着信徒的额头。

这一刻,他被上窜的火焰完全吞噬。

在火炎中,希恩似乎隐隐看见了一些零碎封尘的画面。

女人的笑容,男孩的啼哭,男人的咆哮。

还有和此时此刻如出一辙的漫漫之火。

疲倦如潮水般袭来,他阖上了眼睛,静静归于了黑暗。

五日后,穆德森教堂的钟楼如期敲响,那尊打磨得锃亮的黄铜大钟摇晃起来,钟声响彻整座玫瑰庄园。一大群白鸽涌了出来,围绕在教堂的上空盘旋飞翔,将代表神明怜悯的白羽洒落在人们的视线里。

在场的所有人都穿着肃穆的黑色。

因为今日是希恩·卡贝德子爵的葬礼。

棺椁上放置着菱形的花饰,松枝打磨出来的十字木架上绑着雪白圣洁的玫瑰花束。

“静静流逝的依旧永恒,没有什么是会真正终结的。安息吧,您的血肉,您的灵魂,您的存在都将谱写那希望的乐章,直到永远。将次悲伤之泪献给您,这是真诚不灭的敬意,我们将感谢您给予我们的梦想与幸福的日子,您的灵魂将于我们同在,于神明同在……”

众人默哀。

葬礼结束之后,也就只剩下了零星的几个人影。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男人咬着牙,拳头狠狠锤击在白色的墙面上,“要是我留下来的话,或许希恩就不会死!可恶!”

“艾瑞克斯,这是谁都无法预料到的事,是流窜的亚兽人暴徒焚毁了屋子。”玛丽夫人轻声说着,“我们都为希恩的事感到无比难过。”

“他们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希恩他做错了什么!他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他们!他们怎么能如此轻易夺去一个人的生命!母亲,这是为什么?我无法理解!”

“艾瑞克斯,那些亚兽人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无论是谁,他们都能痛下杀手。”

玛丽夫人在那里安慰着痛苦不堪的青年。

而一身黑衣的少女则失魂落魄得独自离开。

她很清楚得知道着。

玛丽夫人嘴里的说辞全部都是谎言。

希恩的死根本不是遭遇什么亚兽人的袭击。

是玛丽夫人害死了希恩。

而她就是其中的一名帮凶。

莉莉安神情麻木,漫无目的得走着,她像幽魂一样在整座庄园里飘荡,一切景色在她眼里似乎都沦为了黑白两色。

她到底为了什么做了这样的事?

艾瑞克斯。

对,没错。

就是为了那个当年将她从高高的苹果树上救下来的孩子。

她爱着他啊!

第一眼的时候,她就将那个孩子视为自己毕生的信仰了。

不知不觉,莉莉安走到了之前老管家带她来过的地下室,她望了眼那幅方方正正的油画准备将其取下来。

她想将玫瑰庄园里所有和希恩有关的东西都收集起来。

这样或许能让她煎熬的心灵好过一点。

“希恩,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莉莉安的嘴唇麻木得念着,这句道歉她已经挂在嘴边整整五天了。

她不断地念叨着,想到的时候说,想不到的时候也在说。

她甚至已经分不清这句话是说给谁听得了。

这副油画太过巨大,莉莉安瘦弱的身子无法将其抱走。

于是她费力地将整幅画翻了过来,准备将那沉重的画框卸下。

“这是什么……”莉莉安呐呐说着。

当她将油画背后落灰的木板取下,她的脸上浮现出了恐惧呆滞的神情。

这幅油画被人折叠了。

莉莉安哆嗦着将画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将整幅画展平。

一个身着礼服不苟言笑的黑发少年出现在了油画的下半部分。

他静静站在狄妮亚小姐的身边,黑色的眼睛像黑曜石一般闪耀。

莉莉安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她瞪大的双眼开始慌张的下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至关重要的证据。

最后,她在这幅油画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处模糊的落款。

【此画献给闪耀的狄妮亚,及其长子希恩·卡贝德,次子艾瑞克斯·卡贝德】

莉莉安的双眼凸出着,血丝蔓延在她的眼球上,她趴在那巨大的油画上,胸脯激烈得起伏着,张大着嘴似乎想狂叫。

然而过去好久,她也没有成功,像是被卡住了脖子,只能勉强地从喉咙里发了咕噜咕噜的呜咽声。

她保持着这诡异状态,死死盯着那幅画上的少年。

直到有人缓缓走到她的身后。

轰的一声,石门再次关了起来。

那幅方方正正的油画再次裱好挂回了原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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