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举行婚礼的酒店仿教堂式,是哥特式风格,暗色的墙面,繁复层层叠叠的墙体,尖尖的顶映在湛蓝色天穹。尖拱支撑的长条通道,两面铺满了大格子分割的彩绘巨型玻璃窗。
冬日的光就在这里安静了下来 。
姜茶和纪梵这对同性恋人的婚礼,如期经行。
国内的同性婚姻也是不久前才合法,姜茶和纪梵前些天去民政局领证,工作人员还好奇地看了她们好几眼。圈子里有些同性恋人公开结婚,可是却很少。大多数情侣还处在观望期,不敢贸然跨出柜门。
圆形餐桌上,宾客满座,名流云集。
“姜茶和纪梵结婚?”一边等着拍照的记者小声嘀咕:“太荒唐了,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有人问了。
“两个女的,结婚?”那人是个中年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摇头。
“之前不就传她被一个女人包了嘛。现在看来是真的。”
“不过居然真的嫁进去了,姜茶也是很有能耐了。”
“她漂亮嘛。够漂亮就行了,要什么能耐。”
……
毕竟是国内头一对名流里的同性恋人结婚,在众人眼里,怎么看都很荒唐,一时间流言四起,众说纷纭。有看不惯的、想法旧派保守的、也有默默恭喜祝贺的。
-
另一边。
姜茶在化妆室里,被化妆师捣鼓了接近两个钟,脸都僵了。
“嗯,可以了。”
柔白的缎面婚纱,细纱质地的蓬松裙摆缝了细钻,腰部紧收,细韧挺拔。一字肩的领口,露出雪白香肩和丰满柔软的胸口。
头纱已经固定好了,雪白的纱下,愈发显得唇色红的夺目。墨色长眉下,眼眸明亮含笑,雪白的肤色笼着一层轻轻的绯红。
姜茶提着裙摆,对着镜子看了一下,一时间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纪梵会是什么模样呢?
化妆师托起她的下巴,满意地看了看:“真漂亮。”
终于化好了。
姜茶低头笑了笑,扭开门,去洗手间。
这里人很少,过道安静极了,水哗啦啦冲下时,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
洛妍?
姜茶缩回手,水停了。
她似乎和一个人打电话,语气有些焦急。
“……因为我和纪梵好过。当年《盲青》的女主角还是纪梵帮我抢来的。”
“我也不知道纪梵怎么想的,居然把我戴过的戒指送姜茶,还当作婚戒?”
“她简直……”
姜茶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了。
好过?纪梵和洛妍?
洛妍似乎是打完了电话,推开洗手间的门,和姜茶面面相对。
“你……”洛妍似乎慌了神,她看着姜茶惨白惨白的一张脸,忙道:“你怎么了?”
“你和纪梵,在一起过?”
她的嘴唇颤抖着开合了几下。
“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还在读书呢,能有什么,你别介意啊。”
这句话像枚炸弹,“轰”地一下,把她炸的失去知觉。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一瞬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充满了茫然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困在一个噩梦里没醒过来,胸口被压的发痛。这简直太可怕了、太不真实了。纪梵和洛妍好过?
那她算什么?
“没事。”
姜茶僵硬地挤出一个微笑,逃也似的跑进化妆室,关上门。
她靠着门,浑身无力,一寸一寸滑下去。
手机忽然响了。
“喂?”
打电话的人是经纪人杨燕。
她的语气有些着急。
“你先听我说。当年你《盲青》里的角色被人抢了,还记得么?”
“……”
“我刚刚才想起来,当年那个砸钱换掉你的,就是纪梵。”
“……”
“你们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怎么还结婚了?”
纪梵?
真的是她?
所有的蛛丝马迹串起一条引线,引线点燃,“轰”地巨震,把她的心脏炸的血肉模糊。
那个秘密,终于暴露在她眼前。
她再也找不到自欺欺人的理由了,她曾经的猜测全部都是真的。
姜茶靠着墙,一张脸白纸似的,苍白的近乎透明。
当年那个投资人是纪梵。砸了大笔的资金,靠一部电影捧红了洛妍的人就是她。那个夺走了她好不容易才从一堆候选人中抢到的重要角色、夺走了她当时投入了那么多心血的角色的人、夺走了她投注的所有希望的人,真的是纪梵。
为什么她讨厌自己发出声音,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抱着她、为什么那么多人里她单单问自己的名字,还那么温柔地对她笑……
全都是因为她像一个人。
全部都是因为她像洛妍。
她只是一个替代品。
正品得不到,只好退而求其次,只剩下她这个劣质的、不值得被尊重的、用完了还要抱怨一声不太喜欢的替代品。
太搞笑了,她居然还妄想纪梵喜欢她?
她们之间,一开始就是错的,一错错了六年。
原来洛妍是纪梵初恋。
是了,这样就说的通了。
当年的“纪学姐”为什么突然抱她,为什么那么多人里独独问她名字,为什么看着她笑,神色还那样温柔。
全都是因为她像一个人。
她只是个替身。
这些年姜茶被拿着和洛妍比来比去,次次都是用来衬托她的,仅仅因为一张脸和她相似。她从前可以说自己不在乎,她演技不如洛妍,她认了。
可凭什么连被人喜欢也是因为这张脸?
她算什么?
一个用来给别人垫脚的、做衬托的配角。
纪梵怎么看她的?
可怜?还是可笑?真傻啊,不过是个替身,怎么还傻兮兮地把自己当真了呢。
六年,整整六年,她居然就这么自欺欺人地相信纪梵,可是呢?纪梵把她当傻子一样骗了那么多年,她多蠢、多么不自量力。
之前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纪梵不让她发出声音,现在她忽然懂了。
她声音不像。
姜茶想被抽去所有力气一般,一寸一寸坍塌下去,眼泪早已糊了一脸。
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
“怎么了?怎么哭了?”
纪梵蹲下身,急着去擦她的泪。
骨感修长的手指,触感带着常年的微微的冷意。
顺着手指往上看,是她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冷漠又漂亮的脸。
姜茶猛地拍开她的手,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嘴唇拼命颤抖,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去,嘴唇无声开合几下,却半天发不出一个字。
好一会儿,她才发出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逼出两个字:
“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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