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钟意秋就听见六子在院子里吆喝大家起床。

他穿好衣服出来,见六子端着个大盆正指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挪桌子。

见了钟意秋想起昨晚的事儿了,嘿嘿的笑:“钟老师起来了。”

钟意秋打着哈欠说:“哪儿来的钟老师,我不是白老师嘛。”

“哎哎哎啊”六子像烫了舌头一样叫,“我不是忘记了嘛,你别生气了,我一看到你吧,脑子里就只记得你长得白,顺嘴就说错了。”

吃饭的时候,他从带来的盆里舀出一大碗豆浆第一个递给钟意秋,拍着胸脯说:“我早上5点就起了,我们村磨豆腐的邱叔家出的第一碗豆浆,给钟老师赔礼道歉。”

旁边撕着饼的肖鸣夜幽幽的吐出一句:“装了一大盆,怎么能分出来你盛的就是第一碗?”

六子最不怕的就是犟嘴,“我说是第一碗就是第一碗。”

除了今天才见的少年荣广,钟意秋见义叔、六子、肖鸣夜,三个人都是把刚烙好的饼撕了小块儿泡在豆浆里吃。

看的他一下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从小到大他最见不得这种吃法,汤泡饭、汤泡馒头、泡饼,黏不拉几的。

在家他爸也喜欢这样吃,他一见他爸泡饭,端起碗就躲。

现在身边三个人同时这样泡,可想而知冲击力有多大,钟意秋生理性的抖了抖,鸡皮疙瘩掉一地。

六子开了他二叔家的手扶拖拉机停在门口。

钟意秋不是第一次坐拖拉机,小时候有乡下的菜农开着拖拉机拉菜到街上卖,小孩子们看着稀奇都纷纷的想爬上去玩儿。

卖菜一般是夫妻两个人,围的孩子多了,还要专门要空出一个人来赶他们。

钟意秋也想爬,但是人家都不带他玩,他自己一个人又不敢,只能眼巴巴的在旁边看着。

有次一个卖白菜的大叔,到了晚上卖完了准备回家的时候,看见他背着书包不远不近的站着,目不转睛的盯着车看。

大叔招呼他过去,把他抱上去玩了好大一会。被她姐放学经过看见了,回去告状,他还挨了他妈一顿骂。

严厉警告以后不能随便坐不认识人的车,吓他说,一旦被骗到乡下就让他天天挑粪。

去了这么多大人,竟然让才15岁的荣广开车。

瞅着钟意秋一脸疑惑的表情,六子说:“可别小看他,他是我们几个中开拖拉机最好的。”

钟意秋不相信,若有所思的用眼尾扫肖鸣夜,意思是你人高马大的,坐在拖拉机的小车厢里腿都伸不开,还能比不过个小孩?

肖鸣夜对上他眼神,头向前面开车的荣广撇了一下,轻飘飘的说:“这是六子五叔。”

钟意秋太意外了,瞪着眼睛抿嘴笑。

六子不愿意了,踢了踢肖鸣夜的腿,生气道,“你啥时候这么爱说话了!”

钟意秋乐了一路,脑子里一直想六子叫比他还矮一头的小孩五叔是什么感觉,越想越想乐,嘴角就没放下来。

肖明鸣夜歪着头瞧他,有这么好笑吗,乐这么久?

一张冷淡疏离的脸,一双自带着几分威的眼睛,但只要轻轻的笑起来,整个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像是不太热烈的朝阳,温暖和煦的化开了早上的青雾。

镇政府不在镇中心,在最西边,挨近村子,政府大院的后面连着农田。

到的时候才刚7点,政府8点上班,但是领教材的地方已经排满了车,全镇的小学都在今天来领,明天轮到初中。

他们排在第九个,六子挺满意,终于排进了前十,中午能赶回去。

钟意秋想下去走走,但是对面坐着肖鸣夜,把腿从那边伸到了这边的横梁上,正好把他圈子在这个角落。

肖鸣夜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他慢慢的缩回脚站起来,准备转身跳下去。

“呆着吧,来的都是各个学校的老师,你要不想被围着打招呼就别下去”背后想起肖鸣夜懒洋洋的声音。

钟意秋一怔,回头说:“他们又不认识我。”

肖鸣夜不说话,上上下下扫了他一遍,他深不可测的眼睛里,闪现意味不明的放肆,钟意秋有点不舒服,缩了缩脖子。

“肖二哥,今年来这么早”,后面刚进来的一辆车上跳下个年轻男人,走过来站在肖鸣夜身旁。

肖鸣夜不说话,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义叔和六子他们去和排在前面的熟人说话,车上就钟意秋和肖明夜。

钟意秋实在太扎眼,让人忽视都不行。

“呦呵,这是新来的那个大学生吧”来的人点了根烟,狠抽一口,在烟雾里眯着眼打量他。

钟意秋听他说话语气流里流气,故意带着戏弄,不打算开口理他。

这人浑不在意,接着说:“市里那么大,就找不到个学校了,咋分到我们这儿了?”

“听说你是病了才退学的,啥病啊这么重?”

“长得还挺好”,说了还嫌不过瘾,向着肖鸣夜努努嘴,寻求认同,“是不?”

“滚蛋”肖鸣夜一动不动,低声说了俩字。

六子从前面冲过来,嚷到:“张二瓦,快闭了你的茅坑吧!”

张二瓦嘴也不饶人,两个人骂骂咧咧的朝又进来的一车人过去。

钟意秋低着头,手紧紧的抓着车前面的铁扶手,指尖泛白,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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