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环今年是我的学生,我是作为老师才来的”李宏飞压着声音。

“上个屁的学,上再多学还不是回来种地,上学上的活儿都不会干了!”她斜眼瞪着李云环爹指桑骂槐。

钟意秋直起腰,总结了刚才李宏飞的话,认真的和她说,“孩子这个年纪应该上学,等她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你们再决定她是不是需要继续读书。”

她端起桌子上的盆子,揉搓着里面一小团发着的面,也不看钟意秋,嘴里骂骂咧咧的听不清说些什么。

“就是,现在法律规定的九年义务教育!我们农村就不说九年不九年了,最起码再上两年,行不?水叔?”李宏飞探头慢慢引导。

李云环爹自从老婆进来后就没说过一句话,翘着二郎腿卷了好几根烟,听见李宏飞这样说,他靠在椅背上抬手又抽了口说,“是太小了点,应该再上两年......”

“上你妈上!”

只听一声粗鲁怒骂,砰——面盆朝着李云环爹脑袋扔去,打在了他坐的椅背上又翻出去!

钟意秋坐在他斜对面,面盆从椅背上翻出来像瞄准了一样冲他砸过来!

他下意识的抬起右边胳膊挡了一下,面盆又落在地上,一阵钻心的钝痛从胳膊传遍他全身!

“你干什么你!”

“老婆娘,你不想活了!”

“钟老师你没事吧!”

.......

钟意秋恨自己这该死的惯性,就在前几个月,他爸轮椅子砸他时,他也是下意识的抬起右胳膊档,导致骨折。

现在分不出是不是又砸在同一个地方,只能心存侥幸,祈求不是。

心里翻滚着的愤怒直冲脑门,钟意秋咬紧牙关让自己闭嘴。

他垂着胳膊站起来,李宏飞慌张的扶着他要去查看,他赶紧制止,担心如果是骨折,乱动会造成二次伤害。

从李云环家里出来,钟意秋全身几乎湿透了,高温天的闷烤加上胳膊的疼痛,让他冷汗热汗混搅在一起,顺着身体流淌到黄褐色的泥土地上。

“没事吧钟老师,我带你去卫生室看看”李宏飞焦急又自责,汗水流进眼睛里蛰的通红,像是流泪了一般。

钟意秋安慰他,“没事了,别担心,就是刚才砸的时候疼,现在没感觉了。”

“老婆娘太恶了,以后不来了,不管了!”李宏飞愤愤不平。

他是个有点害羞的青年,平时在办公室也不爱和老师们说话,钟意秋第一次听他这样骂人,都是为了自己。

“先去我家吃饭吧,吃完我赶紧带你去医务室”李宏飞在前面领路。

钟意秋不想去,第一次去同事家,还要吃饭,他什么都没有准备。

“我回去吃吧,义叔给我留饭了”他假装肯定的说。

“别客气了,去吧,我爹这两天还问我你咋样呢?”李宏飞笑着说。

“你爹?”

“你还记不记得,你在镇上等袁主任的时候,他在那儿卖鱼,遇见你的?”

“哦!哦!原来你爹是李ya----毛”钟意秋说了半句发现这样叫长辈的外号太不礼貌,中途刹住一半,含糊过去了。

李宏飞不以为意,“哈哈,就是他,我家养了很多年鸭子,别人给他起了这个外号。”

“那我更应该准备了再去,这样贸然去太唐突了”钟意秋更认真起来。

“你别再唐突糖醋的了,农村不兴这个,就是吃个便饭,也不专门给你做席”李宏飞只管在前面带路,让他不跟也得跟。

李家洼不大,只有三十几户,在山脚下摆成细长的形状,李宏飞家在村子的最前面,门口有一个池塘,浓密的荷叶下穿梭着一群鸭子,嘎嘎的游叫。

家里住着低矮的土坯房,钟意秋进门时还要低头,不然会碰到门框。屋里摆设还算整齐,正对门口的条几上摆着电视机,还有一台录音机和两排整齐码着的磁带。

李宏飞妈憨厚朴实,和李宏飞一样,身材不算高,也不太爱说话,见了钟意秋尴尬又客气,问了好就躲回了厨房。

刚坐定李鸭毛就挎着竹框回来了,钟意秋认出来还是在镇上那天装鱼的框。

李鸭毛见了钟意秋非常高兴,又是让烟又是泡茶,还专门从大柜橱里拿出过年招待客人用的一套带红花的玻璃杯给钟意秋冲了杯蜂蜜水。

钟意秋受宠若惊,从李鸭毛进门,他屁股就没有再坐回凳子上去,一直站起来点头道谢。

双方客气了七八分钟,才尘埃落定。

吃饭时,李鸭毛一定要陪钟意秋喝点酒,钟意秋和李宏飞俩人差点都给他跪下了才说服他的热情,并且答应一定要专门挑个周日,不上课的时候来做客喝酒。

李鸭毛给自己倒了半杯白酒,边喝边问钟意秋生活的咋样。

“义叔能照顾你,你们能有话说,他呀,也在城里上过学”李鸭毛说。

钟意秋并不意外,从义叔说话做事上能看出来,有文化,有思想,见过世面,只是不知道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肖二哥欺负你没?”李鸭毛接着问。

钟意秋莫名其妙,“没有,他不欺负人。”

“你别惹他,他恶的很!”李鸭毛严肃告诫。

钟意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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