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还是一筹莫展的样子,肖鸣夜考虑了一下接着说,“你知道为什么张国言发这么大的火吗?”

钟意秋抬头看他。

张国言今年只有三十八岁,但是已经有四个女儿了,为了生儿子,和计生办斗智斗勇了许多年,房子被扒了,牲口也被牵走了。

两个女儿现在还是黑户,没办法在村小学上学,托亲戚带到外地去了。家里没地方住,他老娘住在他大姐家里,每顿多吃半碗饭都要看女婿的脸色。

而且,他老婆已经半年没在村里露面了,大家心照不宣,肯定是躲出去生孩子了。

所以,对张国言来说,多花一分钱就相当于拿刀戳他的心,像钟意秋这样花几块钱给学生买东西,更是要他命一样。

“他是一个被生活逼急的人,但是你做这些跟他没关系,他没那个心思管,这事儿,是背后有人激他了,”肖鸣夜肯定的说。

钟意秋更迷糊了,怎么越来越复杂了?

“阿嚏——炒辣椒为什么不提前说!”

钟意秋跑出了厨房。

晚上帮义叔贴膏药,钟意秋发现他残疾的左腿肿的像发面馒头,心里不忍,“义叔,你明天别干活了,我去吧。”

义叔笑起来,“你去?你会拉犁啊?我也是这几年才学会的赶牛犁地,没那么简单啊!”

钟意秋哑口无言。

“没事,这腿啊,到这个季节就这样,明天地就种完了,歇两天就好了,”义叔开解他。

钟意秋说:“肖鸣夜说李家洼有个中医,明天去让他那儿开点药吧。”

钟意秋正想和义叔说下午的事儿,听听他的意见,还没张口,听见院儿里有人说话。

“小夜——”

钟意秋出来,见一个男人打着手电筒站在院子里喊。

“你找谁?没有小叶——”钟意秋问。

义叔披了衣服从屋里出来招呼,“宝昌,找肖鸣夜啊?他洗澡去,先进来坐。”

钟意秋:“......”

进屋坐下义叔给他做了介绍,来的是肖明夜的大哥袁宝昌。

“城里的钟老师吧?听村里的娃儿们都说你教的好哩!”袁宝昌笑着和钟意秋说。

钟意秋听六子说过,袁宝昌29岁,但是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一张脸黝黑干瘦,是常年辛苦劳作的样子。

和人说话时,没开口先露出憨厚的笑,让他看起来总像是在讨好好人。

刚抽了半根烟,肖鸣夜就回来了,这么冷的天,只有他还跑到河里洗冷水澡。

他们没回肖鸣夜的房间,就在义叔这里说话,袁宝昌刚说了一句又停下看了他一眼。

钟意秋听出来他说的是家里的事儿,可能是自己在这里不合适,想起身回房间。

肖鸣夜挨着钟意秋坐在门口,钟意秋刚屈腿弯腰,他就伸出自己的毛腿碰了碰,示意他坐下。

袁宝昌专门跑过来是因为袁宝才媳妇儿春巧的事儿,春巧嫁过来两年多没生孩子,四处看医生,吃了很多偏方,也认识了些一起看病的人。

有几个关系挺好的,说是认了干姐妹,来过家里几次,她也常出去别人家走动。

但是最近半个多月,她几乎过几天就出门,一大早的出去,半夜三更才回来,问了就说在干姐姐家玩儿,宝才在外面打工管不了,家里人有些担心。

“那次她几个干姐姐来,我听她们说话,啥主啊神啊地,玉兰说看见她们关着门跪在地上叽里呱啦的,不知道是干啥?”袁宝昌抽着烟说。

钟意秋想,难道是信天主教?那也没什么,宗教信仰自由。

义叔却一脸严肃,“她们几个人?”

“来过家里的就三四个妇女,”袁宝昌回答。

义叔考虑了一下,看着肖鸣夜,想听听他的说法。

肖鸣夜懒懒的靠着,手搭在钟意秋的椅背上,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是钟意秋能感受到,他有点不耐烦,身后的手一直在小声的敲着乱点儿。

他不想管家里这些事儿,连听都不想听,但是又不能不管袁宝昌和王桂芝,这让他很烦躁。

“听人说张岗那边有人信教,还到处传教,我想就算信了应该也没啥,但是夜里不着家肯定不行,宝才回来咋说啊!”袁宝昌这次直接对着肖鸣夜说。

肖鸣夜还是不吭声,义叔接过话说,“这事儿你也说不了啊,你一个大伯哥咋说,让你妈去跟她说说。”

袁宝昌嘿嘿得笑,看了肖鸣夜一眼,“我就是怕这个教是不是害人地,问问你们。”

到最后肖鸣夜也没给他出什么主意,义叔交代他先注意观察着,有啥事再商量。

睡觉前,义叔过来敲门和钟意秋说,“下午的事儿,你别气馁,你自己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明天我会跟他们说。”

他腿使不上力,斜靠在门框上,脸上是干农活留下的土黄色憔悴,简单的几句话像是暖流趟过冰川,让钟意秋心里温暖又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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