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珺说到做到,拜别皇帝后登车前往清宁宫拜见皇后娘娘。

此时她正坐在正殿内饮茶,顺势打量殿内的摆设。

想要了解一个人,要从细微之处着手。尤其生在皇家,自幼看人脸色说话办事,懂得审时度势,是皇子皇女们的看家本领。

环顾朴实无华的正殿,宝座后的牡丹图双面绣屏风,看上去平淡无奇,却恐怕是这殿内第二件贵重之物。是前朝的章毅皇后亲手所绣。章毅皇后是死后才被追封谥号为贤,生前敢于纳谏,我行我素,并留下了大量的游记,皆为随父镇守边境时的经历。

桌几上摆放的汝窑瓷器和前朝的秘色瓷,看上去比后宫嫔妃喜爱的金玉器皿逊色许多,但对于文人墨客而言,则更加热衷于收集瓷器传世,彰显学识。

客座上的茵褥并不是上好锦棉,待客所用的茶汤也不是千金难求的敬亭绿雪,即便是她才刚回京,公主府中早已备好采摘的第一轮嫩梢,更何况这皇宫大内。

慕容珺眼中浮现一抹了然的笑意,心中已然有了评判。

清高,自我,有主见,甚至不屑同流合污,统统隐藏在朴实无华之下,这名出自琅琊王氏的皇后,不简单。

“皇后娘娘驾到。”

慕容珺起身,含笑下拜:“臣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王徽妍缓缓走上前,伸出双臂亲自搀扶,“长姊莫要跟本宫见外。”

慕容珺起身后看向眼前这名宫装美人,见她应是听闻自己前来拜见,临时简单装扮,面上只是略施粉黛。搭配新式样的春锦宫装,端庄优雅之下与眼尾遮挡不住的妩媚竟然毫无违和感,身材如此之曼妙,比帝后大婚时见到她要惊艳多了。

“听闻娘娘身体不适,臣拜见陛下后,就马不停蹄地前来探望,想是打扰娘娘休息了。”

“不妨事,本宫听闻长姊游历川蜀,很是羡慕。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本宫深信不疑。”

慕容珺颔首应是,与皇后相继落座。

“川蜀真可谓人间极乐,美景、美食、美人儿全占了。嘉州的荔枝,臣吃的都是现采摘的熟果子。与那些文人墨客在吟诗楼上饮薛涛酒,品尝香喷喷刚出笼的金线油塔,微醺之下倚栏眺望,欣赏夕阳下的嘉陵江,乐不思京。”

她见皇后听得十分专注,不像是面上的敷衍,心中越发有了算计,继而饮了一口茶继续说道:“臣说的美人儿可不是美女,川蜀的郎君肤白貌美,颇为秀气。臣此次带回来六名郎君,在琴棋书画方面颇有造诣。娘娘若得空,随臣回公主府消遣一日也是使得。”

王徽妍心里早就喊了一万遍“我愿意”了,平日里她只是从话本中的描述,想象面首是何等姿色。如今有个大好机会能见识一番,她脑子里的两个小人早已大战八百回合了。

看着眼前眉眼间透着一抹慵懒的女人,身着纱罗大袖衫裙,在这倒春寒的天气里竟然穿着如此凉爽,夸张发式和看上去价值连城的配饰,无不走在京城贵女的前端,周身透着不容置疑的富贵精致。对她的崇敬之心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终究念及身份,她只能强压下一颗蠢蠢欲动的心,露出营业时的笑容:“多谢长姊诚邀,本宫得空时再与长姊联络。”

皇后的婉拒并未令慕容珺感到意外。

不要紧,日子还长着呢,招数更是多得使不完。她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人没引诱过,找出破绽对症下药,一切皆可破。

王徽妍心中极度不舍她离开,方才听得她一番描述,肚中十分饥饿,眼瞧着到了午膳时辰,不由自主地说道:“长姊若无事,不如留在清宁宫用膳,本宫还未听够这些见闻轶事。”

“既然娘娘盛情邀请,臣恭敬不如从命。”慕容珺岂有不应之理。

素芸想到娘娘清晨点的青方,如今长公主在此,午膳时端出来是否不太好。

可她无论怎样使眼色,娘娘的目光像是长在了长公主身上,根本也不看她……

素芸只好想着,长公主应当也不会喜欢吃这种重口味的食物,兴许没见过这种民间小食也未可知。

谁知,当膳食摆好后,慕容珺瞧着皇后面前的几道菜,指着青方说道:“娘娘居然也好这口?”这到令她很是惊讶。

在大燕,贵族出行以及宴饮,均有定所。民间小食都被划归为不入眼之物。出身于顶级门阀的皇后,竟然将民间小食端上桌?

有意思。

转念一想,能令陛下动了心思想要去探究的人,自然不会是凡夫俗子,心中越发感兴趣起来。

王徽妍见她问到青方时满眼的惊讶和欢喜,心中的忐忑早已被寻到知己冲散的一干二净。

少女示意素芸将青方分一些给长公主,大方承认,“本宫无意中品尝过一次,就再也无法忘记它独特的口味,偶尔想吃了就命厨子做来打打牙祭。”

慕容珺更加大方地夹了一块直接放入口中,闭起眼睛享受般地点点头,“是这个味道。娘娘,臣有个不情之请。”

“长姊但说无妨。”王徽妍这顿饭吃的比陪着慕容策畅快多了,言谈间也不愿说太多官话。

慕容珺端起茶汤,遥敬,“臣想着下月为裴郎庆生,他也喜好这口,一直苦于找不到合口味的厨子。届时娘娘可否将厨子暂借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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