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离虞青的婚期还有一段时间,家里人却开始为她准备嫁妆了。家里先是请了个木匠为她打家俱,什么箱子,凳子,脸盆架啥的,丝毫不顾虞青的反对。后来还找了个弹棉花的师傅为她弹被子。记得小时候看到人家弹棉花就好奇的不行,总喜欢站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却又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见白白的棉花被一根线高高地弹起,又像雪花般悄无声地落下。虞青那时就觉地看弹棉花就像看下雪,有种静谧的美丽。现在看到弹棉花的早已没了儿时的好奇,却多了一份难以言状的情绪。为她准备婚嫁的不只虞青一家,似乎全村人都忙乎上了。总有人对虞青妈或者虞青爸说,“虞青妈,青儿出嫁办酒席的猪不用买了,我家会留一头。”“二杆子哥,我那儿多酿了几酝酒,到时办好事时拿去。”“我家那几十只鸭子,那得留到虞青出嫁时酒席上吃”……这样的婚礼,按说虞青该是满心欢喜的,大富大贵的婚礼也许多地是,可是这么有大爱的婚礼应该是很少有。有时连虞青都惊讶,大家是忘记了她这是二婚呢还是早就去除了对二婚的芥蒂呢?以前,见本村的姑娘离了婚回家,心里虽同情,但总感觉有那么点晦气,大部分人还是敬而远之的。记得村里三秀婶家的春杏,离婚后回到娘家住,哥哥嫂嫂闹翻天了,硬是要她出去住。父母见她无处可去可怜,便和她一起搬到老房子里去住了,那可是有十几年都没人住过的房子,有风时漏风,逢雨时漏雨,让每每经过的人不禁唏嘘。有一件事让人更让人觉得心里不好过。那是在她堂弟结婚那天,春杏一不小心的走进新房,当时还是因为给他们送开水,没想到她一走出新房的门,她大娘就对她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全然不顾那满堂的宾客。春杏掩面跑走了,后来一直想寻死,老母亲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劝说了许久,她才打消这念头。这事,让虞青和虞青的妈也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人们一直都是喜欢白头偕老的,当然,如果可以,谁还能不愿意白头到老呢,当初拜天地时每人都是这个愿望的吧!只是,事实总不能如人所愿啊!现在来看,大家对她婚礼的筹备档次,远远高于那些大姑娘出嫁,不管是真心忘还是假装忘了她是个离婚的女人,她都希望人们对那些旧观念是有所动摇的。

喻宽来到虞青的房间,看见里面已有不少贴着大红喜字的东西,什么红凳子红被子的,不禁乐了。“效率还不错嘛,看到这些东西,恨不得明天就结婚了。”“好哇,明天就结了,省地我爸我妈还买这买那的,我看不用多久我家就可以开超市了。”虞青嘟囔着嘴说。“怎么,不喜欢?”喻宽忍住笑问。“俗死了,你可得准备一间仓库,专门用来装这些东西。”“别瞎说,多好啊!看着就喜庆,摸着,更有感觉,呵呵!”“你是比我大二岁吗?”“是啊!”喻宽不明就理地回答。“我看不是大二岁,是大二十岁,什么眼光啊!”“嫌我老?”喻宽装作满脸无辜。“嗯哼!”虞青权威似的应道。“你嗯有什么用,得以户口簿为准。”喻宽得意地笑了,虞青却无语了。

天气越来越冷,走到哪儿,都可以看见自己嘴巴里呼出的白气。一到单位,就有位中年妇女守在她的办公室。她边哭边骂着。虞青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那妇女一见到是虞青来了,忙向她哭诉道,“虞主任啊,你可得为我们作主啊!我家的人都要被人谋杀了!呜……”妇女说着又哭了起来。要是在以前,虞青听了这话,早就紧张地不行了,毕竟人命关天哪!现在,她早知道了,妇人既然还能在这儿哭,一会半儿是死不了人的。“你先说说,发生什么事了?”虞青也顾不上喝上一口茶,搓了搓冰冷的手,从办公桌里拿出笔记本,准备做记录。“就是华仔他们一家,他们哪是人哪,是强盗啊,他们不但霸占了我家的宅基地,还把我男人打在头破血流的,真是一群杀人不用刀的强盗啊,强盗啊!虞青主任啊,你可得为我们作主啊!”“嘚”又是一起因土地引起的纠纷,这才半个月,已经处理四起了,加上这一起,就是五起了。现在的土地变地跟钞票一样,成为了人们的命根子,应该说比钞票更珍贵。这也难怪,在这个土地资源日益匮乏的国度,人人都想要一亩三分地,而事实上,人均能有半亩地,都该成童话了。因此,因争夺土地引发的纠纷简直是遍地开花,谁也没法去阻止这种争夺。“你先别哭了,这事我得到现场去了解一下,然后决定怎么处理。这样吧,你先回去,一会儿我和村干部都会过来。”“好…好,麻烦你了,麻烦你了。”那妇女像是获得了救星似的,走路很有力度地离开了。

一路上,寒风刺骨,冷冷的直灌进虞青衣服里。骑着电动车,冷地浑身发抖,直到到了村委会,她仍在不停地发抖。不经意间,她却看见了桑阳,他正和书记说着话。真的,真的好久没有看到他了。他穿了件灰色的羽绒外衣,灰色的牛仔裤,头发还是老样子,不长不短,却好像根根都很有精神。虞青看着他,心不断地拧巴着,拧巴着,直至蜷缩成一团,这样,虞青抖地更厉害了。“虞主任,你很冷吗?脸都冻紫了,要不要脱件衣服给你?”肖主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旁边。书记和桑阳停止了说话,齐看向虞青。虞青哆嗦着,样子很是狼狈。“呵呵,刚来的路上,冷!”虞青笑着解释说。“今天是有点冷,但也不是特别冷啊!看你,不停地发抖。”刘书记说。“骑车是更冷一些,可能衣服也穿少了。再忍一会儿,我开空调,把我们虞主任冻坏了,喻县长得找我们算账了。”肖主任边说边开空调。“喻县长?”桑阳一脸疑问。“哈哈,桑总你不知道吧,我们的虞主任和我们喻县长已经订婚了,过完年就举行婚礼,现在呀,我们虞主任哦,可是准县领导太太了。”“哦,虞主任,恭喜,恭喜。”桑阳说地倒也挺真诚,只是虞青,她完全没准备好接受桑阳这样的祝福,她使出浑身力气酝酿各种情绪,最终都失败了。她只能干干地说了声,“谢谢!”

到了纠纷现场,看到的是几个头破血流的人,每个人都衣冠不整,每个人的脸上都有抓痕、血迹,显然都是刚刚干过架的。经过一番询问,打架的两家人是嫡系的兄弟。他们的祖父是亲兄弟,两兄弟建的房子也是并排挨着的。现在两家都要拆旧房建新房,大家对原房屋的旧址没什么异议,现在争议的焦点是两房之间有一条大概一米左右的通道,两家都说是自己的,谁也不让谁。“我爸在世的时候就跟我们说过这条通道是他建房时特意留出来的,为的是他从山上赶牛可直线到回家而不用绕弯。”“哼哼,真好笑,这通道的水泥是谁浇的?是我爸吧!那么多年,我家在那儿放柴火什么的,你们也没说什么吧。如果是你们的,你们会同意我们放那么久的东西?”“这年头,真是好人做不得了,让你们放柴火,却被说成不要了。今天倒是要看看,谁有本事把这块地占了去?”男人脸红脖子粗地叫道。“看就看,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能怎么着?”另一男人也怒气冲冲地说,边说边挽着袖子。“好了,你们是不是还没吵够没打够?要是没够的话,你们继续,我们先走了,等你们吵够了,打够了我们再来。”虞青心情坏到了极点,加上天气又冷,她有些要崩溃的感觉。她说着就要走。“虞主任,你可不能走啊,你走了可就要出人命了?”早上找她的那个女人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拉住了虞青。“吵架打架要能解决问题,政府不知要精减多少机构了。”刘书记顺势说,“有事情,大家都坐下来一起慢慢商量,找找解决问题的办法。一上来就是吵就是打,再怎么说还是兄弟呢,像话吗?……”经刘书记这么一吼,虞青这么一扭怩,两家都同意协商解决。也不知是因为虞青被冻地烦燥还是因为她的心情的确坏到了极点还是两者兼俱,也没怎么商量,虞青就劈柴似的一分为二,中间这条通道一人一半。事情这样处理错是没错,因两方都没土地证明,所以谁也不能说明这条通道就是他的。一人一半当然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可是,像这样的纠纷,放在别的时候,虞青总会不厌其烦地给他们讲道理,不断地沟通,让纠纷双方越走越近,直至到达目的地。像今天这么武断,是很容易滋生出更多矛盾的。调解是个细致的活,稍不注意,就会出大漏子。虞青心里烦烦的,毛毛燥燥的,似乎没耐心去顾忌这个了。还好,刘书记总在恰当地时候给出了一些说明,双方没什么意见就在调解书上签了字。

调解完后,虞青打算立刻回单位。可还没等她跟书记主任他们告别,刘书记说了,“虞青主任,中午桑总请客,在德惠大酒店。”“呵呵,你们去吧,我还有事。”“有啥事呢?有事也得吃饭哪,你看,都到吃饭地点了。”肖主任说。“虞主任,桑总今天可是专门请你哦,所以你一定得去。”“我?”“对呀,为庆祝你荣升为喻夫人呀!”“哈哈!”众人欢笑着,虞青笑着,心里却在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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