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映出一扇半开的门,那是盥洗室对面的卧房。月光洒在地面上,地板上窗帘的影子在缓缓的飘动。这一幕已经维持了有一会儿了,音乐越来越紧凑,见多识广的夏昶典知道惊吓马上就要来了。但正是等待才最是恐怖,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鬼会出现,所以便一直提心吊胆着。
突然,音乐一变,夏昶典还没来得及闭眼,眼前便一片漆黑,有一只手横过来遮住了他的眼睛,带着一丝薄荷的清香。
他眨了眨眼,睫毛刮过对方掌心,那手指在他眼角轻轻摩挲了一下。耳边的尖叫与观众的惊呼都仿佛存在于另一个世界。黑暗中,他听到男人的呼吸声,贴着他的耳朵,朝他吹了口气,凉凉的。
眼前重新亮起,夏昶典呆呆地看向男人,却见对方依旧盯着屏幕,正人君子似的。
6.
接下来的情节,他便不知惊吓点在哪里了。
每当有鬼怪出现的时候,那只手便突如其来地横在他眼前,为他隔开整个世界。那手的主人也总会趁机捏捏他的耳朵,摸摸他的脸,而他却像被禁锢住一般生不出反抗的心来,直到那手拿开,夏昶典才后知后觉到自己被人占了便宜。
又是一幕偷.情戏,却是男人和镜中的女人。
男人站在镜子前,镜中却是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女人身材凹凸有致,肤白如玉,她长发垂落在胸前,低着头,只能看到削尖的下巴和如血的红唇。
女人朝前走来,贴在了镜子上,然后抬起了一只手。
镜面像湖水一般泛起波纹,那只手缓缓地破开壁垒,向男人伸过来。
男人像被蛊惑了一般,定定地看着对方,任由镜中人抚摸他的脸。
镜中人渐渐探出头来,她捧着男人的脸,低下头去,殷红的唇贴过去……
夏昶典的眼前再次一片黑暗。
他感觉自己靠在一了具带着凉意的宽阔胸膛上,下唇被冰凉的手指摩挲着,有些痒。
他不由抿唇,却仿佛吸入了一口夹着冰霜雪粒的荒原冷风,越过齿缝,在他舌尖悠悠一转,直流入咽喉。
他屏住呼吸,眉头皱起。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张嘴。”
接着不待他反应,那手指便捏在他后脑上,强迫他抬起头来。
陌生的气息俯身而下,唇间一热,便是一片濡湿。
男人不疾不徐地在他唇上舔着,像是在品尝什么稀世佳肴。
手掌在他脑后不轻不重地揉捏着按摩,手指微凉,紧触着温暖的头皮,放松之余一阵酥麻的感觉顺着脊椎绵延而下,让他浑身颤抖起来。
男人的气息包围着他,掠夺着他,他感觉呼吸困难,终于微微张开口,紧迫地喘着气。
这个吻裹挟着不容拒绝的强势趁机封住他的退路,像一头狂暴巨兽,四处侵略,又如飓风席卷,掠夺毁灭。他只能无助地攀附在男人肩头,任由对方撕咬。
恍惚中,他眼前浮现出星罗棋布,彗尾流萤,光影交转间,意识朦胧,透骨的欢愉如波涛汹涌,他在浪潮间起起伏伏,魂不守舍。
7.
电影不知何时散场。
夏昶典被罗布丁唤醒,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欢好后的余韵。他茫然四顾,却见影院一片空荡,男人早已不见踪影。
“你旁边的人呢?”夏昶典喉咙有些发紧,他不愿相信方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梦,但罗布丁茫然疑惑的表情又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就是一场梦。
他摘下眼镜,心底一片空旷,再次看向男人的座位,那里空无一物。
出了影院,罗布丁在他身后喋喋不休:“这电影也太没有意思了,最后竟然是在拍电影,还不如被人下药呢!”
“不过点点你也厉害,这么大的声音,你都能睡着!”
夏昶典深吸了一口气。
二月里,天气还未全然转暖,尤其天色近晚,风冷如刀,这一口气入喉,仿佛站在雪原上。他拢了拢外套,把自己紧紧裹起来,单身了那么久,这一刻,突然就感到了一种难以忍受的孤独。
罗布丁追在身后叫他:“点点,你不要走太快。哎!你不吃饭了?”
他大步走在前面,只想快点回家。
8.
夜晚如约而至。
情侣的不眠夜,单身狗的夜未眠。
一张床上,罗布丁沉沉睡去,甚至打起小鼾。夏昶典却睁着眼睛,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手机调成夜间模式,幽幽的光影在夏昶典脸上闪动,盯着手机的人却显然注意力不在。他无意识的划着手机,时间跳过一分钟,现在是23点整。
他小声地叹息一声,正待把手机放下,面前的手机突然被按灭,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夏昶典屏住了呼吸,他的身后贴上来一具带着凉意的躯体,就如影院中那场梦的再现。坚实赤.裸的臂膀环过他的肩膀,掌心带着夜间露水的冷,按在他沸水般鼓动不已的心脏之上。
微凉的唇柔软,贴在他脖颈上,呼吸如风一般,喷洒在他脑后,让他忍不住颤栗。
他的肌肉重复着收缩舒张运动,身上像过电一样麻嗖嗖的,脑中噼里啪啦地闪动着雪花点儿,像是一台老旧的台式电视机。
“放,放开我。”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却哑的不像话。
男人微微放松力道,却不肯放过他。
夏昶典只觉漫天的风雪压在他身上,冰冷而沉重。
他抬起眸,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脸,鬼斧神工般俊美无铸的面容上嵌着一双寒星也似的眸子,那眸子盛满了情意,映照着一个他。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夏昶典纵使陷入欲海也觉出几丝不对。
男人却没给他询问的机会,径直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不带任何技巧,就是猛兽般的掠夺,像沙漠中行走的濒死之人突然尝到了绿洲的甘霖,有今天没明天似的疯狂渴求。
他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呼吸也支离破碎,床单在他手中被攥成了花,他用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揽对方的脖子。
被子突然被掀开,夏昶典知道男人要对他做一下春天对樱桃树所做的事情了,不由惊慌失措,忙转头去看睡在一旁的罗布丁,却见对方正背对着这边,睡得正熟。
夏昶典看着上方的男人,胸口急剧地起伏着。
他心中纠结成麻,既想要出言阻止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又隐隐有些期待。他正犹豫不决之时,欢愉突然来袭,险些将未出口的言语碎裂成清长的吟咏。
他不敢去看对方的神情,只好盯着晃动的天花板,死死咬着手背,以防泄露了一丝潮.意.春.情。
乌云遮天,雷声隆隆,海浪掀卷起雪白的浪花,重重拍击在礁石,晶莹的水珠飞溅。
狂风暴雨之后,海面渐渐恢复平静,在浪头颠簸了许久的白帆小船被雨后的波涛轻轻推向海岸。平坦的金沙海滩柔软而广阔,小船最终停稳,桅杆渐渐降下,清澈的碧波恋恋不舍地从船底退去,留下一片片彰显主权的濡湿。
身上的汗水被那雪国的风卷走,柔软的被子重新裹在身上。疲惫接踵而至,夏昶典意识昏沉,恍惚间,那人为他掖了掖被角,在他耳边落下潮湿的一吻,那声音暗哑,直接印在他的灵魂:“做我的情人好吗?”
灵魂激荡间,他似乎听到自己撒娇似的呢喃:“好……”
手机蓦然亮起,正是0点时分。
9.
看着自己手背上浅淡的牙印,夏昶典有些心虚。他犹疑着问罗布丁:“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罗布丁茫然。
“没什么。”他道,觉得脸有点热。大概自己是真的想要男人了,竟然做了个这么真实的春天里的梦。
他摇摇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一转眼路奶茶都要结婚了,作为朋友,今日的单身趴体必须陪姐妹玩到尽兴。
灯光闪耀,音乐轰鸣,舞池中男人们各显本领,极尽诱惑地扭动着身躯。罗布丁和隔壁老王两人在中央摇曳生姿,惹得众人目光灼灼。
路奶茶看夏昶典兴致不高,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关心道:“怎么了点点,怎么不去跳舞?”
夏昶典下意识握住手,遮住那枚牙印,他笑了笑:“没什么,我去趟洗手间。”
穿过摇摆的人群,躲过突袭的咸猪手,酒吧的卫生间也是混乱的重灾区。门口抱着三人,忘我的亲吻着,将入口挡得严严实实。他奋力挤进去,把门锁上。
镜子里的男人被酒气熏蒸出两抹红晕,挂在眼角,他捧了些水扑在脸上,企图将热度降下几分。抬起头,水珠顺着脸庞滑落在他的衣领,他伸手去拿纸,脸上却覆上一双冰凉的手,为他温柔的揩净。他愣住,镜中映出男人的身影。
男人比他高出半头,站在他身后,双手环在他的腰上,脑袋埋在他颈间,呼吸冰凉:“想我了吗?”
夏昶典想起晚上的疯狂,浑身酥麻,他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是谁?”是人是鬼?
男人捏着他的下巴,把人转过来,在那殷红的唇瓣上咬了一口:“你很快就知道了。”
男人的身影渐渐模糊,夏昶典急道:“你去哪?!”
男人笑起来,仿若昙花,声音悠远像,来自另一个世界:“你该醒了……”
10.
清晨的阳光还未照在床榻之上,那被揽在怀中的男人便倏地睁开了眼睛,他呆愣了片刻,目光找到焦点,终于大口喘起气来。
身后人将他使劲儿往怀里带了带,安抚道:“放松,不要怕。”
夏昶典回过神来,紧紧抱住钱尔白,把脸在胸前使劲儿蹭了蹭:“哥……”
钱尔白像拍小孩似的把人搂在怀里哄了哄,又在他额头亲了一口:“好了,我在呢。”
听着熊哥平稳的心跳,夏昶典想着梦里的那一幕,心中有些空。他仰着脸,看着熊哥,和梦里不是很像,但是眼睛却一模一样。接着他又为自己梦到别的人而感到自责,咬着唇,纠结不已。“哥,你说有没有平行时空啊?我做了一个梦……”
钱尔白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后脑勺,安静地听他讲。
夏昶典讲完了,迟疑着开口:“哥,如果平行世界里的我没有遇到你,怎么办呢?”
钱尔白在小孩脸上亲了亲,肯定地道:“不会的,你总会遇到我的。”不管是以何种形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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