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驰双目贼亮,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尖牙,双脚尚未落地,从怀中掏出一把暗器就向公子敖招呼过去。

几名玄奇营头领的暗器皆出自管浔之手,别人不知晏傲雪却晓得这铜弹珠的威力,见允驰掷出铜弹珠,心道糟了,大喊一声:“危险!快闪开!”急急架起杨夫人,躲到粗壮的黑漆柱子之后。

公子敖挣脱不开金丝网,索性脚下生根往回一带,对面玄奇营弟子被他一拽猛地腾空飞起。公子敖一扽一甩,用这人肉盾牌挡下三四十颗铜弹珠。

这铜弹珠威力巨大,杏核大小的弹珠打在骨头上就折,砸地上就是一个两寸深的坑,只一眨眼功夫,六名师兄弟吐血而亡。

允驰霎时红了眼,大叫一声:“看我宰了你!”

晏傲雪喝道:“允驰,不可鲁莽!”

连锐伸手去抓允驰。允驰平日就不听号令,此时更如脱缰野马,拔出腰间青龙剑向下一出溜躲开连锐,飞身杀了上去。

玄奇营群龙无首,师兄弟们感情极好,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早就拧成一股劲儿,见允驰带头,想都不想蜂拥而上。

公子敖将金丝网在右臂上缠了两圈,拿这大网当白绫,一抽一扫又震伤几人,可他也讨不到好处,这金丝网失了玄奇营的操纵,只比寻常渔网坚韧几分,一遇刀斧照样被削成几段。

晏傲雪一直留心观战,忽然左肩一沉,她扭头一看,杨夫人已然昏了过去。

晏傲雪小心地将她放下,让她靠着柱子坐好,转身回到殿中。

就这一会儿功夫,公子敖又拍飞七八人,右臂的金丝网也只剩一尺来长。不等他喘息,一排刀枪剑戟齐齐向他压下,公子敖抬臂格开。兵刃将牛皮护臂甲划破,公子敖却陡然腾空而起,踏着众人肩头翻身越出重围。

公子敖走上台阶取下步战十方戟,回身一抖长杆,大叫道:“一帮跳梁小丑,都找不出个对手,来啊!本大爷等着呢!”

“我来会会你!”允驰知他力量惊人,一抹额头的汗,避过他的上半身以迅雷之势直刺他下盘。

公子敖得了趁手的兵器更是势不可挡,扬戟一个下劈刺,戟尖矛头直刺允驰胸口,连锐提戟横割,硬生生截住步战十方戟雷霆一击。

连锐也用戟,只是没公子敖兵器重,一击之下虎口震痛,差点没握住戟柄。管浔、姜沛等众人前来助阵,依然没能压下公子敖的骁勇之势。

晏傲雪心中明白,所谓一力降十会,公子敖又正值盛年,玄奇营就算不惜代价进行车轮战术拿下他,也定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讨不到好处的打法跟自杀没什么区别,而且他们兵力薄弱容不得如此消耗。

倏忽之间,她想起了跟父亲一同狩猎时看到的那只老虎,无声声息地匍匐在草丛中静待时机,待猎物放松警惕之时蘧然而起,迅若雷电一击即中,死死咬住猎物不放,直到猎物断气。抓捕猎物时要像虎,既善于隐匿身形,时机成熟时又敏捷凶猛。

眼下公子敖就是一头下山的猛虎,她要想击败这只猛虎就要把自己也看成猛虎,两虎相斗,就看谁更会掌握时机,谁更敏捷凶猛。

想明白这一点,晏傲雪一提长刀飞身上了房上大梁。一片兵刃撞击声中,不断有人被击飞出重围,没人有得空注意到她。

公子敖越战越勇,被这群人纠缠得也越烦躁,张口讥讽道:“一群宵小,能奈我何?”说罢,周身布满撼天蛮力,手握步战十方戟横扫一招通击,眼前二十余人瞬间撞飞,戟头矛戈所及之处,一片利刃割肉之声,鲜血瞬间浸透玄奇营的白衣,地上洒满一片血红。

使出翻江倒海的一击,公子敖也有些气喘。

晏傲雪觑的就是这个时机,阒然而动,飞扑直下,出刀直刺公子敖心口。

公子敖未料还有人偷袭,慌忙提戟来挡,晏傲雪知不能与他硬碰硬,虚晃一招横砍公子敖双腿,公子敖的大戟带着劈山之力压住刀杆。晏傲雪并不恋战,飞身一踏公子敖大戟,扭身抽出被压住的长刀,一个腾空翻越过公子敖肩头,带着浑身重力回手挥长刀斜劈而下。公子敖回身不及,从左肩头到右腰被划开一个大口子,牛皮铠甲应声裂开,伤口与姜泽的如出一辙。

公子敖咆哮一声,抖落断开的皮甲,灰色的里衣血红一片。

他征战多年,自诩骁勇善战,何曾吃过这么大亏?他扭动下粗壮的脖子,提着大戟转身去看晏傲雪,双目赤红得几乎要瞪出血来。

公子敖身高九尺有余,体格健壮如熊,往七尺身高的晏傲雪面前一站,犹如一座长了三头六臂的小山。

“晏傲雪你这个臭娘们儿!”公子敖咬牙道:“鹿蛟当初向我讨你,我就不该心慈手软,也省得今日留成祸害!”

“废话少说!姜骁,你可认得这个?”她从怀里掏出那枚一直保留的金箭簇扔给公子敖,“这个箭簇与你府库中金箭的箭簇一模一样,我且问你,是不是你杀的我父亲?”

公子敖接住金箭簇,只看了一眼,就认出这枚与众不同的箭簇。他明白晏傲雪已经找到证据,不过是想听他亲口承认罢了,于是毫不避讳道:“不错,你父亲就是我杀的。”

晏傲雪听他亲口承认,双手握紧长刀,柳眉倒竖,“你究竟为何要杀我父亲?”

公子敖仿佛抓到了晏傲雪的软肋,冷笑一声,卖关子道:“当年君父赐了我三支金箭,第一支我就用来射死了杨相。当时杨祁因涉嫌私通敌国被关在地牢里,那牢房只有半个透光的窗口,我就从那窗口一箭将他毙命。”

他得意地大笑起来,笑完又接着道:“这第二支箭,我用来杀了晏移海,也就是你父亲。晏移海那时是名动一时的边关悍将,有移山倒海之力,力量跟我不相上下。我当时不过二十多岁,不论打仗经验还是单打独斗我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但他还是死在我手上。知道我怎么做到的吗?”

公子敖的脸上流露出嗜血残酷的笑,“我先找到他的妻儿,将他们绑了放到村口的石牌坊下面,然后引晏移海前来。他去救人,我就让人拉塌牌坊。本来可以一举砸死他们三人,可晏移海命硬不肯死。他扛住砸下来的牌坊,头破血流了都不倒,还站在那儿破口大骂。那我只好多费个事,让鹿蛟一刀捅死你母亲和你弟弟,晏移海气得喷出一口血,也骂不出话来了……说实话,我挺欣赏晏移海,可惜他太不识时务。于是我就拿金箭射死了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屠了整个村。怎么样,这个答案你满意吗?至于我为什么要杀他们……等你死在我戟下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父亲、母亲、弟弟惨死,避世崖尸横遍野,一幕幕不停地在晏傲雪眼前晃动。晏傲雪胸口剧烈起伏,怒火中烧,大叫一声,提长刀冲了上去。她已被敌人激怒,完全忘了刚才还不赞成允驰的鲁莽冲动,现在换成她自己不要命地横冲直撞。

她的刀虽快,却不敌公子敖力强,每次刀戟相撞,晏傲雪两条手臂就像要被震断,她定住下盘使出浑身力气力图抵住对方大戟,却止不住节节倒退。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不敌公子敖,只是她恨意当头不肯认输罢了。

公子敖自上而下挥戟割下,晏傲雪推刀迎上,公子敖施以泰山压顶之力,晏傲雪瞬间涨红了脸,额头青筋乍现,整个身体后弯,就像是一根要被折断的竹竿。

倒地不起的玄奇营人中晃悠悠爬起一人,气息不稳道:“晏傲雪……我来助你……”待能站直了,拎其大戟飞奔过来,猛刺公子敖面门。

公子敖晃头躲过,运气横扫长戟,将二人齐齐击飞。

晏傲雪的身体如个被踹了一脚的狗在空中划过半个寝殿撞到墙上,滑落地面之前她才看清,方才救她那人是连锐。

连锐撞到柱子上直直倒下来,便再没动静。

“连锐……”

晏傲雪望着他,心中自责又担心,想要强自爬起来去看他,浑身骨头就像散架一般使不上力气。一吸气胸部就是一阵疼痛,嗓子里充满血腥味,不知道是不是肋骨断了。

“就你们这帮杂碎也敢找死!”公子敖望着满地残兵不屑道。

他无心恋战,提着大戟刚迈出殿门,迎头就是一阵箭雨,忙闪身退回来。

只一瞥,公子敖也认出了负手站在屋顶上的崔璞,大骂道:“崔璞!你这个奸佞小人,你给我下来!老子宰了你!”

“公子敖,整个郚城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负隅顽抗也无用,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我还能留你一条全尸。”月光下,子奕站在屋顶缓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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