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祯领了孩子们入座,刚刚安顿好自己这一身繁琐的凤冠霞披,就瞧见一个年纪颇大的赤服命妇,搀着儿媳的手走过来。
简祯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原身的母亲,大理寺卿简大人的结发妻子,简夫人孟氏。
她忙站起身来向孟氏迎去,对着她深深一福。
简老夫人握着她的手,仔细打量着女儿:“我的心肝儿呀,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简祯眼眶一酸,抱住了老太太的胳膊,把脸埋在她的怀里。
老太太抚了抚她的背:“可是又与枢儿闹别扭了?”
“娘说的哪里话,夫君十余日前便去了西北,怎么会同他闹脾气?孩儿都知道错了,此后再不会任性。”简祯闷闷地答。
立在一旁常氏拍了拍小姑子的肩,笑着开口:“阿桢长大啦,快别伤感了。除夕宫宴多喜庆的事情呀,掉了泪,花了妆反而不美。”
简家还不知道,侯府前些日子出的乱子,也不知道夫妻两个闹到和离与自尽。简祯看了看老太太的白发,决定缄口不言。
简老夫人年事已高,本不用奔波一趟,来这磨人的宫宴,她思虑不周,惹得老人家担心,怎么能再让他们放心不下女儿的生活呢?
她拉了老太太的手轻轻摇晃:“母亲不必担心,我现下过得没有不如意,多日不去看您,是我学着打理府中账册的缘故。初一过了,我就归家向您与父亲赔罪,你们莫要怪我才好。”
“你爹爹嘴上不说,心里头不知道多想你。”简夫人捏了捏女儿的鼻子,替她理好凤冠上的翡翠坠子,“你带着家里的孩子好好在这儿坐着,先莫要走动,皇后娘娘来的时辰快要到了。”
简祯依言坐好,拿着桌上精致的点心逗弄着两个孩子,可惜两人一个都不肯配合。
卫忱人虽小,行动一板一眼,拒绝了母亲的投喂。
卫宛一心想着齐王,理都不理简祯一下。
简祯失落的收回了手,在太监尖利的嗓子喊出“皇后娘娘驾到——”时,跟着周遭的众人跪了一地。
她只瞧见一双明黄色的宝相云头锦鞋,和后摆逶迤的皇后仪服。
穆皇后不急不徐地踏上了玉阶,在珠帘之后坐定,道了一声:“诸位起吧,除夕宫宴,与民同乐。”
众人悉悉索索地站起,按惯例等着诸位皇子向皇后娘娘见礼。
诸皇子依照齿序上前,俱都准备了大篇的吉祥话,穆皇后摆手赏了他们。
直到一个穿了皂色衣衫的七八岁男孩上前,卫宛的身体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她看着齐王贺归年跪在穆皇后面前,狼狈地比划了一通。
他的兄弟们似乎都觉得他如小丑一般可笑,隐隐约约地笑出声来。含元殿原本和乐的氛围骤然凝固,一众命妇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掀掉了皇家那块岌岌可危的遮羞布。
齐王,前世她的夫君,正是皇家禁.忌的代表。
生母跌入寒潭死得不明不白,他也一夜之间被人毒哑了喉咙,朝不保夕地在皇宫里夹缝求存。
这些人,都该死!
哪怕前世齐王登基已诛尽幕后黑手,她犹不解恨,两人同样悲惨的童年,都是无法释怀的过往。
一群向穆皇后献完祝词的皇子次第而出,卫宛眼尖的瞧见淑贵妃的儿子五皇子强行勾着贺归年的肩,把比他小上一圈的贺归年强行裹挟着出了门。
卫宛焦躁地放下茶盏,起身欲追。
转头看见嫡母诧异的目光,她不得不仗着自己一张嫩脸强行解释:“我肚子痛。”
简祯关切地瞧了瞧小姑娘的脸色,见她急得额头冒汗,当即派了唤月映雪跟着她去寻恭房。
唤月映雪两个,都是卫枢临行之前留在府中的家将之女,自小习武,臂力不输男儿。
她俩看着小主子蹬蹬蹬地向前跑,很是心疼,当下便贴心地抱了卫宛向恭房去。
“不是,不要那个。”卫宛扑棱着两条短胳膊,强行命令二人掉头,“我要去殿后。”
唤月映雪无奈,只得依言满足难伺候的小主子。
含元殿之后是一片郁郁青青的松柏,让夹在其中的小道更显幽深。
主仆三人到了近前,敏锐地觉察到了不对。
林间传来拳打脚踢声,三个黑影围着蜷缩在地上的贺归年,嘻嘻哈哈地嘲讽。
“哑巴,爷要你比划以下你是条狗,你怎么不做?”五皇子抬腿又踢了一脚。
旁边的两个小内侍叫嚣着捧场:“哑巴,今日你不比划,我们五爷定要好好收拾你。”
贺归年护着头颅与五脏,好像落单的小狼崽,一声不吭。
卫宛定睛一看被打的满身伤痕的他,怒火中烧,迈着小短腿,带着唤月映雪冲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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