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给我们治伤?啥玩意儿?”

“军营怎么能混进来女人?谁让她进来的!查查查!”

陆锦画略是抬手:“先听我说完可好?”

众人暂时安静,不悦地瞪她。

“对,我是女人,但我师承稽灵山,师父是医圣崔浩渺。你们可以在心中介怀我的女儿身,但我的医术,”伸手前引,“你们有目共睹。我从未出过半分差错,对你们的照顾也是竭尽全力,你们扪心自问,治伤期间我何曾亏待过谁?”

“……”没人应声。

她继续道:“方才我说了,除却军医我还有一个身份。”看向羽军。

羽军前排的小首领心虚低头。

当时秦翊大婚,有不少人也在场,自然见过陆锦画。

他们搞不明白尊主为何要放任这个女人跳出来搅事。更不明白尊主为何允许她乔装混入军营。而无论如何,这个女人现在立在这里算是给温家军捏了把柄,以后他们再也抬不起头来。

陆锦画见他们根本不看自己,猜出他们在想什么,微微一笑,毫不留情地戳破:“怎么,我是秦翊的妻子,让你们觉得很丢脸?”

温家军齐齐朝羽军看去,眼神从震愕转为戏谑。

羽军集体沉默。

陆锦画自嘲道:“罢了,我的确和你们不熟,所以你们现在的反应也在我意料之中。”顿了顿,替他们解围:“温家的兄弟也不用在旁边看热闹了。接下来我要说的事,跟我们任何人都脱不了干系。”从袖中慢慢拿出羊皮卷:“我夫君目前所做的事,就算没有明面告诉你们,想来你们私底下也没少揣测。所以今日我就把话说明白些,夫君他一去未归,祸福难料,他临走前已经预想了最坏的结局,故此交给了我这卷羊皮。里面写的是他接下来的安排部署。”羊皮卷虚虚一晃,又卷成一束。

“你到底想做什么?”有人问。

陆锦画淡笑:“夫君那边一直没有传来消息,我知道有很多人心急了,害怕更大折损,也害怕失败,所以打算撤退。但是我想说,既然我们已经身在战场,我们的身份,我们的职责摆在这里,就没有后退的路!方才你们温大人也说得明白,我们出来。不仅仅卫国,也要保家,家中的人希望有个和平安稳的环境,而能保证这份和平安稳的,只有我们!”

“所以你想指挥我们咯?”车楚新在一旁不屑咧嘴。

陆锦画朝他看去:“我何德何能指挥众位兄弟?于大家来说,我如今的身份是军医。是同伴。而之所以手握这份羊皮卷,我是秦翊的妻子,是他信任的人!”转身把羊皮卷放入温长宁手中。

“夫人——”羽军中有人叫了一声,意有不满。

陆锦画略是摆手。

“温守城是皇钦定的大人,由他来看这份羊皮卷再合适不过。我也相信,温守城有自己的判断。”

顿时有人不屑:“你相信?你个女人能有啥脑子分辨?反正咱们大人不在。羽军砸在你手里,就算完了!”

“就是,温守城是皇的人,你也敢信,真不知道大人娶你这玩意儿干什么!”

“我还听说这女人是温守城的表妹呢,说不定这两人早就勾搭了——”

陆锦画凤眸骤然沉色:“你说什么?”虽是在问,脸色却阴沉至极。

那兵一梗脖子:“我说啥你不是听见了吗?你这女人身份复杂得要命,之前就跟皇不清不楚的,嫁给咱们大人之后还不安分,害得府里的人全部丧命,现在又搭你表哥这条线,哟,你怕不是娇楼里养出来的细作吧?!”

温长宁神色警惕,侧目对身边人小声吩咐:“去查查他是谁。”再看陆锦画。

一张雪白的小脸透出生气而致的红,她咬紧牙关,双手的手指根根往掌心里攥。

不能生气,这人是故意的,不能生气……

下面的人神态各异,看看她,又看看那人,多数在幸灾乐祸。

掌心尖锐的痛彻底唤回她的冷静,她顿了一顿,沉静开口:“若我现在说,秦翊已死。你们信么?”

众人一愣。

她又说:“如果温守城也说,秦翊已死,你们信么?”

继续道:“连奚副将也说秦翊已死,你们信么?”

底下开始怯怯私语:

“啥,大人不会真的死了吧?”

“不可能……”

“要是死了,我们应该会听到消息呀!”

“但是……她这样说……”

看到所有人满脸怀疑,她心中暗喜,顺势而道:“你们看,这就跟三人成虎没什么区别,一个人说,你们不信,两个人说。你们怀疑,三个人说……你们就会觉得这事大概是真的了。同样,有人说我曾和皇不清不楚,有人说我害了一百多条人命,更有人说我和我表哥之间关系非比寻常……呵,这样的流言,谁相信谁是傻子吧。无论是皇,还是我夫君,甚至是你们的温守城,三位都是人中龙凤,成大事之人。他们有自己的判断,也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倘若我真如方才所言那般不堪,他们遭受我的‘蒙蔽’,那你们这些年的信任与追随,岂不是错付?所以请你们想想,你们是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首领,还是去相信一些听来就可笑的流言呢?”

“这……”所有人迟疑。

陆锦画:“行了,今日我要说的已经说完,羊皮卷也交给了温守城,以后如何安排,全由温守城做主。”

默了一瞬:“我乔装混入军队,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军中千珑城的人不多,我又甚少在外走动,所以无人识破。至于我夫君,也是他临走前才得知我的真实身份,所以要怪,便怪在我一人擅作主张,想用自己的医术来为大家出一份力。我知道我这样的行为,军法处置的下场就是死,但现在我还不能死,战乱未止,每天都有新的伤亡。等一切尘埃落定,我愿意……以死谢罪。”

“……”不少人面露不忍,欲言又止。

陆锦画微微摇头,感激地看向台下做出阻止口型的人,莞尔一笑。

从腰间抽出匕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断之有罪。但我如今已有罪在身,便以此为诺,昭示大家,我陆锦画决不食言!以后的日子,我与大家共进退,宁可战死沙场,也绝不退缩投降!”一把割去及腰长发。

青丝一缕一缕坠去地。

台下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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