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战役第七日,清晨。
莉莉轻手轻脚地将窗户关紧,将来自雪山的寒风阻隔在外。
“爷爷,我们差不多该出发啦。”女孩轻声说。
老人沉默地起身,披上冰见家族的魔法师们最常穿的黑色长袍。
服下了冒险者带来的药剂后,老人的身体看起来已经完全康复,又变回了往日那个严肃又古板的家长。莉莉倒是丝毫不在意老人的寡言,拉着爷爷的手腕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不知道三长老究竟为什么要我们所有人在广场集合呢?虽然今天是祭祖日,但之前三长老明明说最近野外的魔兽很危险,所以大家在家里各自祭拜先人就好的……爷爷?”
老人将手按在孙女的肩膀上,打断了她的话。
“小心。”
他只简短地吐出一个词便不再多言,但莉莉马上理解了老人的意思。
女孩抿抿嘴,牢牢抓住爷爷的手。爷孙俩在静默中离开房间,向风雪山庄中央的集会广场走去。
今天的风雪似乎格外大。冷冽的寒风卷起雪花,将魔法师的山庄淹没在一片苍白之中。而身穿黑袍的魔法师们在广场聚集,点缀出了冰雪覆盖的大地上唯一一块暗色。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三长老登上了高台。
火把在暴风雪中艰难燃烧,晕染出星星点点的红高大的图腾柱围绕广场而立,刻印的魔法符文光芒流转。而高台上的魔法师手持牛皮纸卷,扫视着台下的众人
一切都像极了七天前那场冒险者的集会,只是现在,拥有冰色发丝的山庄居民们取代了当初冒险者的位置。
“诸位。”站立在高台上的三长老开口。
“我知道今天的决定太过突然,或许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风雪山庄的管理者向族人们深深鞠躬致歉,“只是有一个消息,我无论如何都要在今早与各位分享。”
身穿刺金长袍的魔法师上前一步,将手中那咬文嚼字的演讲稿轻轻丢在一旁。
“正如各位所知,今天是冰见家族的祭祖之日而距离那场令我们痛彻心扉的灾难,也刚好过了整整一年。”
“在这命运般的日子里,一位名叫伊川秀知的冒险者和他的同伴为我们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
“他们寻回了冰见家族一年前曾丢失的宝物,赤红结晶。从此刻起,我们终于可以再度造访苍蓝神明的栖居之地。”
话音落下,整个集会广场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每一个冰见家族的子民都知道,赤红结晶是旧时神明赐下的宝物。只要拥有它,便可以破除笼罩裂谷的迷雾,得以登上山顶神域,拜访守护他们的神明。
只是……
见到族人们面露犹疑之色,三长老轻轻叹了口气。
“诸位,我知道你们想要说什么。”他仰头望向暴风雪肆虐的天空,“昔日守护我们的神明早已弃我们而去,连神明之子我们曾信赖如家人的冰魔兽也背叛了我们。既然如此,得到赤红结晶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的话音停顿了片刻。莫顿摘下厚重的兜帽,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台下的人们。
“我想,无论神明是出于怎样的原因才选择了离去,我们无法否认的是,祂确确实实守护了冰见家族数百年的时光。”
“如今,我们已经决定不再依靠神明与神明之子,只凭借人类的力量生存下去。既然要与过去的冰见分道扬镳,不如借此机会,再次登上神域”
“堂堂正正地与我们的神明告别吧。”
窃窃私语声逐渐在台下蔓延。拥有同一姓氏的人们面面相觑,压低了声音互相交换观点。迟疑与黯然之色渐渐从他们面上消散最后,人们一同仰起头,将坚定的目光投向风雪山庄真正的首领。
三长老微笑了起来。
“看来,我们的意见达成一致了。”
观看了集会全过程后,躲在附近悄悄偷窥的冒险者们纷纷激动了起来。
毫无疑问,这说明最终地图开启,马上就要迎来风雪战役最精彩的决战了!
然而,兴奋的训练家们正打算跟上队伍,便迎来了一个五雷轰顶的消息除去找回赤红结晶而立功的伊川秀知小队外,其他外族人一律不被允许靠近山顶。
“不、等等、等一下!”有参赛者不死心地抓住卫兵追问,“我们这几天帮三长老打倒了那么多魔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们不会打扰仪式的,就远远地看一眼,真的!”
“万一有人来捣乱,我们还可以帮忙保护大家啊!求您了,让我们去吧!!”
人高马大的卫兵丝毫不动容,手中的长枪重重敲了一下地面。
“冒险者不得跟随上山,这是三长老的命令。”
眼见数不清的卫兵纷纷投来满含杀意的目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扔出冰刃五连斩,冒险者们只好委委屈屈地缩回了脚。
待冰见族人浩浩荡荡的队伍随着卫兵一同走远,年轻的参赛者们立刻聚集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讨论了起来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开了新地图不给门票,南国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训练家们讨论得热热闹闹,有人决定先不急着跟上队伍,在风雪山庄找找其他上山的方法也有人试图铤而走险,混进队伍里一同前行等到他们谋划完毕,银发的魔法师们已经离开山庄,踏着洁白的雪地向山顶缓缓行去。
对于生在雪山的冰见族人而言,寒风和厚重的积雪并不能阻碍他们的脚步分毫。黑袍的魔法师们仿佛冰雪中的游龙,不断向上攀登着。只有三长老身旁跟随着几个身穿白衣的冒险者,成为了队伍中唯一的异色。
或许是因为即将踏上阔别一年的神域,令人不自觉紧张起来也或许是走在队伍最外侧的卫兵们不苟言笑,看起来冷森森的怪吓人,登山者们沉默不语,压抑的氛围笼罩了山间小径。
有人忍不住快走几步跟上领头人,“瓦伦先生,今天是您带队?”
“真难得,平时不都是吉恩先生负责这种事吗说起来,今天好像没见到吉恩先生?”族人好奇地问道。
身材魁梧的新卫兵首领默不作声,瞟了发话的族人一眼。那双绿眼睛阴恻恻的带着寒意,令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说实话,这不是个好消息所以我在集会时没有说明。”走在队伍最前方的三长老回过头,歉意地解释道,“昨晚吉恩在围剿冰魔兽时受了伤,暂时没有办法下床。”
听到陆陆续续的惊呼和叹息声从队伍中传来,三长老语气和缓地安抚道:“没关系,他已经将他的白水晶交托给了我。向神明的告别会由我代为完成。”
众人闻言,这才纷纷放心下来,开始三言两语地打听族人的伤势情况,以及返回山庄后应该准备些什么去慰问吉恩。走在父亲身旁的克莱夫被吵得不胜其烦,冷哼一声加快了脚步。
少年望向簇拥着三长老的人群,不屑之色从眼中一闪而过。他当然很清楚吉恩的真实处境昨夜正是他亲手击溃雪城的防线,狠狠教训了那位装模作样的卫兵队长。望着昔日高高在上的青年头破血流的模样,前所未有的快感从他的心底升起。
他确信,自己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
而距离父亲的野望实现的舞台,也终于只剩最后一步。
肆虐的风雪愈演愈烈。魔法师队列顶着寒风,到达了冰壶。
原本负责守护冰壶的吉恩正在卧床休息,其他驻守的卫兵也不见踪影。三长老对此视若无睹,他带领着族人穿过岗哨,在通向山顶的道路前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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