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江如画心中有些隐隐的怀疑,但是每每看见雪团子有些脆弱的表情,她就不忍心再想下去了。

出发前夜,殿内虞望暮领头,拜别师门。他作为内门弟子之首,开口询问了座上的仲温书:“若能得重来,当真能改变吗?”

雪媚娘的脸上都是少年的无措和茫然。

仲温书笑而不语,他身侧的江如画却拉拉他的衣袖,神色镇定而温暖:“你不是说过你可以改变的吗?”

“你说过,我不行的,”江如画在灯火下对他笑,“你可以。”

虞望暮抿唇。

他本以为变就是变,或者说潜意识里认为只有自己会变,却从未想过除了他自己意料之中的变,其余变数竟然这么多。

从一颗一颗的子母铃开始,冥冥之中似乎就有人在迫他入魔。

究竟是谁?

唇线紧绷的少年挥手:“准备,明日出发。”

江如画在他掌心里塞了个东西。

虞望暮展开五指,便看见她将他送给她的锦囊,又返还给了他。

他垂下眼睛,嗅到其中香气,忽然平静下来。

他不会输。

江如画见他好起来,松了口气。

不过这次孟婷倒是气得不行,又是甩鞭子,又是骂人的,说江如画走狗屎运了,不然她要在擂台上把江如画给打趴下。

这一夜,格外的兵荒马乱。

*

青蒲行旅几日,脚步不停,他追着那残留的龙息,一路到了沧澜县。

一入境内便是浓厚死气,人人自危。

青蒲拉着个路人问:“老爹,此地可是发生什么天灾?怎的如此荒凉?”

沧澜县地处西南平原,土壤肥沃,出了名的人民安居乐业之处,朝廷年年贡茶俱出此地。

那老爹见他粗布麻衣,看来就是个红尘赶脚客,叹口气道:“快走吧客人,沧澜县如今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沧澜县了。”

“如今处处死人,蝗虫过境,”老者说罢眼泪沾襟,“我家田地,是又干又白。”

“地里不出东西,城里的官也一个个横死,”老者推着的两轮板车上盖着的麻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的一张人脸,“天要亡我们沧澜啊!”

“年轻人早就逃走去了四境之外,只剩下我们这些不愿离开的老人,还守着故乡……”

老者青筋结遒的手掌颤颤巍巍掩住了板车里面的人面:“老伴,你安心地去吧……”

“我和你一起,守在这里。”

青蒲道:“白龙庙呢?”

老者提起白龙庙,便落下更多泪水:“白龙大人已经许久不曾显灵,我们求雨,送牡,都没有用啊……”

老者声音嘶哑:“他们还有人说,是白龙大人杀了,杀了守城官……”

“得了吧老头,”有个年轻后生一把推开他,向城外走,“你还相信那什么白龙?”

老者被撞了个趔趄,“唉哟”唤了一声:“我的老腰啊……白龙大人真的不是……”

然而那后生看见他板车上的死人,手脚极快地撇开,已经头也不回地远离数米,他在地上啐一口:“劳什子的白龙!晦气的老东西!”

青蒲扶起那欲言又止颇为无助的老人。那老人道谢后道:“我见过白龙大人的……那年水患,就是白龙大人救了我们……”

“小老儿虽然已经快八十多要入土的人了,可是白龙大人的恩情,如何能说忘就忘?”

青蒲不语,目光远远望向枯黄厚重的云朵和风沙过境的天空。

风吹拂起他的头发,空中隐约有青色的轮廓。

青蒲喃喃开口道:“鬼门……引漓,你当真,当真……”

此时空中飞过一只纸鹤,落在他肩头,又飘到他掌心,是江如画的声音:“青蒲长老,我们已经出发了。”

随后,又是一只老鹰划过天际,凶猛俯冲而下,旋即在他肩上停驻。

那鹰尖利脚爪上绑着个竹筒,青蒲抽了竹筒,展开纸条,上面是熟悉的字迹:“师父,等我杀来。谢无杳。”

青蒲苦笑。

他这一群徒子徒孙,可不能白白来送了命,他得先去会会自己的老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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