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苏晓芸满是不舍,镜子里的苏荷望着一缕一缕落下的黑色长发,忽然想起对于宜州来说初来乍到的自己。

留着一头短发,一天到晚四处和人打架,打赢了没有欢呼声,输了也不过是挨顿揍。

后来,在那段漫长又无趣的时光里,遇到了浑身都散发着光芒的梁猛,他带着她从一片沼泽中走出去,再后来,她知道那个太阳光一样耀眼无比的男孩,他喜欢着一个长发飘飘的神仙姐姐。

她悄悄留起了长发,穿上轻盈的裙子。程永青说,“苏荷,你这一头乌黑柔软的头发都可以去拍洗发水广告了,怎么偏偏性格还是一点都淑女不起来啊”,苏荷脸红,嘴硬地反驳道:“滚!别拿这个词语来侮辱苏哥哥!”

她终究不是别人,她只是苏荷。

苏晓芸给苏荷剪了一个干净利索的波波头,后来,那一年莫名其妙地流行起这个发型。苏荷的眼睛原本就又大又亮,这个发型显得她的脸更小,眼睛更大,程永青说苏荷这样子简直就像冰箱贴上的SD娃娃。

路轻音还在宜州的时候,她告诉过苏荷,叶杨每次和她谈起初一暑假的他去找苏荷表白的那个晚上,月光下苏荷走过来的时的模样一直刻在他脑海中。

剪了一把长发,以后就可以彻底和宜州说再见了吧。

梅雨季节,细小的绿色茸毛纷粉从转石瓦片中钻出来,人身上也好像要长出几丛蘑菇。

苏荷喜欢窝在店里那张老掉牙的皮革沙发上,盯着苏晓芸那双柔软的手,灵巧地裁下客人的碎发,鸦羽一般片片坠落,那些暗色逐渐填满十四岁地光阴。

苏家于苏荷来说,是一部争吵和破碎的交响曲,咏叹调,在那些透不过气地矛盾里,苏荷执拗地期待着富足的明天。

那时候的未来是伊甸园的苹果,是潘多拉的魔盒,是海伦的金羊毛,是苦艾席上的蜜饯儿,对苏荷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仿佛只要拼了命的努力,自由和幸福真的可以在纤瘦的双手中诞生。

宜州不能孕育出这样的未来,于是苏荷仿佛受到魔鬼感召地傀儡,拼命燃烧自己的精神力量,彻夜捧着习题和英文词典,槐树包裹着的三间小屋,斑驳的漆红木窗框中摇曳着庞大的希望和蓝图。

苏晓芸大抵看懂了苏荷的固执,买了几篮子娇贵的进口水果,起早贪黑的出入洛城一高某个校领导家大门,苏荷如果问起那些东西的下落,总是会被苏晓芸以“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问”搪塞过去,于是没多久苏荷有了入学考试资格。

当然,2008年夏,苏荷的确是以清远第一毕业,考入洛城一高的。

开学之前,趁着空闲,她把从学校带回来的那堆书整理了一下,找到了那个梁猛从雨中抢救回来的素描本,她坐在地上一页页翻阅,没想到不知不觉中,她画过那么多个瞬间,每一幅都像是一帧未曾清晰过的浅梦。

苏荷烧掉了自己的画稿,只留下那张“永恒的瞬间”。

苏荷离开宜州的时候,是八月末的一个早晨,天气晴朗,露水沉沉,汽车驶过公路,苏荷眼看着东边的天空一点一点变亮,未来也会像着这样逐渐应该天亮的吧。

十年以后,你会在哪里,我会在哪里,是不是还能发简讯致以最诚挚的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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