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麻纱,光泽亮白,细如纤毫,却又十分坚韧,莫非是吴兴所产的白麻?”
陶昌略带得色,笑道:“巴主簿好眼力!不过这并非吴兴白麻,而是我陶家绞麻作坊,用苎麻所绞练出的细白麻!比之吴兴白麻更纤细白韧!”
巴叔言头脑十分精明,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陶昌话语里暗含的信息,看了他一眼淡笑道:“若真是陶家作坊所出,陶公子又何必找上本官?陶家自己生产赚钱岂不更好?”
陶昌忙道:“巴主簿有所不知,此种新式绞麻法,的确是我陶氏所有,还没等新式作坊投产,就被家贼伙同外人盗了去。如今他们瞒着陶家私自开办新作坊,还吞没了新法技艺,陶家无奈之下,才来求巴主簿做主!若是巴主簿能帮陶家讨回公道,陶家愿意与巴主簿共享这项生意。”
巴叔言不动声色,一双细缝小眼精芒闪烁,“这项新技艺,如今掌握在何人之手?”
陶昌叹了口气,故作愤懑地道:“说来也是家门不幸!陶家的绞麻生意,一向是由内婿周进财打理,作坊雇工琢磨出新法,却被周进财占为己有,不但没有上报家族,还伙同本村一户朱姓人家,瞒着陶家在邻村开办新式作坊,月初时才被陶家发现。”
“据周进财交代,完整新法就在朱秀手中!此子乃是水口乡学舍学生,此次也参加县考。此子颇得葛老爷看重,故而陶家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来请巴主簿做主!”
巴叔言稍作沉吟,道:“这朱秀,与当年的陶朱村朱举人是何关系?”
陶昌只得老实道:“朱秀便是朱大全的儿子。”
巴叔言眉头微皱,又谨慎地道:“朱秀得葛老爷看重,想必学业成绩不差,这次能否考上县学?”
陶昌语焉不详地道:“葛老爷对此子寄予厚望,想来想来应该能考上。”
巴叔言眉头又紧了三分,一个县学生员他自是可以不放在心上,朱大全虽在竹山县留有薄名,但毕竟人死多年,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只是若与葛氏牵扯上关系,巴叔言便要慎重三分。
他知道葛绛的底细,背后并无深厚背景,靠着明经科及第的出身一步步走到今天。
不过也正是因为葛绛是典型的科举出身的官员,同样是进士出身的房州刺史赵彦昭似乎对他另眼相看。
这才是令巴叔言感到忌惮的地方。
在房州,赵彦昭和张彦起的关系,便如在竹山县,葛绛和他巴叔言的关系,同州县为官,却不是同路人。
至少现在,巴叔言还不想和葛绛的关系闹得太僵。
陶昌看出了巴叔言的顾虑,轻声道:“巴主簿,新式绞麻法本就是我陶家所有,周进财伙同朱秀瞒着陶家另起炉灶,攫取陶家利益,不管是道义还是公理都站不住脚。巴主簿为陶家做主,名正言顺!陶家愿与巴主簿共同经营新式绞练作坊,所得利益,陶家愿意让出六成!”
巴叔言细缝眼光芒一闪,含笑点头:“陶公子诚意十足,果然是做大事的人才!”
陶昌眉眼恭顺地拱手笑了笑,他心里十分清楚,这笔买卖陶家让出大头,却能和巴叔言建立牢固的利益关系,有朝一日还能借着他搭上张别驾。
这才是陶家在房州要走的路。
以巴叔言的精明,自然能看得到这种新式绞麻法背后巨大的利益空间,他心里已经答应和陶家合作,不过到底该如何从朱家手里拿到完整新法,还需要仔细商榷。
莫要因为此事加剧他和葛绛之间的矛盾,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至于新式绞麻法究竟从何而来,对于巴叔言来说根本不重要,他只要把这项新技术拿到手就行。
巴叔言思索片刻,说道:“周进财既然是陶家赘婿,为何要伙同朱秀另办新作坊?他为何要瞒着陶家?这件事,你必须跟本官说实话!”
陶昌稍稍犹疑了下,说道:“周进财不甘于自己赘婿的身份,一直想脱籍立户。之前家翁答应他,只要为陶家赚足一万贯钱,就放他脱离陶氏。”
“一万贯?”巴叔言嗤笑一声,“你们陶家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想了想,巴叔言又道:“如果用周进财脱籍作条件,跟朱家交换,能成否?你陶家可愿意?”
陶昌犹豫了,陶家当然不想轻易放周进财离开。
“巴主簿,能否在朱秀县学考试一事上做文章?若他无法考取县学,与葛家的联系自然也就断了。那样就用不着顾忌葛氏”
没等陶昌说完,巴叔言摆摆手,脸色稍有不悦地道:“县学考试乃是陈县尉主持,本官根本插不上手。陈县尉,那可是敢在朝廷上书直斥梁王、河内王过失的人物,难道你要本官再去得罪陈县尉?此事不可行,莫要再提!”
“是是,是学生鲁莽了,巴主簿勿怪。”陶昌自知失言惹巴叔言不快,忙拱手道歉。
陶昌踟蹰一会,只得道:“好吧,就依巴主簿之言,用周进财作条件。”
巴叔言这才笑了起来,“陶公子能想通最好。一个赘婿,留之何用?只要能把绞麻新法拿到手,还愁赚不到钱?周进财此人现在何处?”
“正在押往县城途中,两三日后便可到来。”
“甚好。等人到了,本官自会去见一见那朱秀。来人,去打一壶玉薤酒上来,算是提前庆贺本官与陶家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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