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信,认得他的人怎么会做镖师。”
云鸿笑了笑,“没受伤吧。”
“那倒没有,多谢云镖师援手。”
云鸿看向中庭,那吴都统起了身,与宁隆化寒暄了几句,身子有些晃荡。可在出了宁府之后,那吴都统猛然一个抖身,立时变得正常无比,四顾望了一眼,缓缓坐进了马车里。
深夜无风,云鸿与陶江月坐在屋脊上。
“从前还以为坐镖的都是镖师行当里的下流,此遇云镖师才知道,只要有龙虎,尽处都是卧虎藏龙之地。”
“没想到陶镖师夸起人来很是入耳。”
陶江月笑了笑,“到了后半年,走镖更有的赚,云镖师就没点其他打算?”
“我是入了镖局的人,手上的镖都是以年为计,今年怕是挪不了了。”
陶江月眼珠一转,“我听说这个行当的大人物都是走路镖的,尤其是银镖,话说你那个吉公镖局有那么强大吗?把你这样的厉害家伙发配来坐镖?你该不会是在镖局里得罪了什么人吧?”
云鸿一笑,“我是新人,哪有机会得罪人。”
“那我懂了,你这是被原来的镖局排挤,一怒之下出走,来到个新地方不想重现当初的阴影,所以任劳任怨什么活都干。”
“都挺对,不过并非一怒之下。”
“我可没说是那种走街骂娘的怒,人这最大的怒都在心里,就像说出来的苦都不是苦,能喊出来的怒便也不是怒。”
云鸿看了一眼陶江月,明明一个底都没交,经这姑娘一说却把自己翻了个底朝天。
云鸿好想有口酒,怎奈这天还没有亮,“听这意思,陶镖师后半年是打算走镖去了?”
“那是自然。”陶江月毫不犹豫,“我算了算,一年至少需要一百五十两银子,后半年是旺季,大肥肉都在那个时候,傻子才在这里看家护院……”
“啊,不是,我指的是我们这种自由的镖师。你想啊,你们镖局年底分红是一大笔,我们这种散镖师靠不得这点,碰见大财主多给几两赏钱那就是感恩戴德了。”
此时此刻的陶江月,和那夜飞扬跋扈不一样,和半青月沉稳庄重也不一样,聊到了生计时她又变得异常活泛。
云鸿笑道:“想来我也不会做一辈子的护院镖,他日走镖路上,还望多多照应。”
陶江月眉毛一挑,“哎?我可不是与你告别的,真要到了告别的日子,不得弄个像样的排场,哪有屋脊匆匆这样的事。”
“那倒是,那倒是。”
“要我说,镖师路也是江湖路,只是我们比江湖人更累,更容不得半分潇洒。像你这样的人本就不该受排挤,不过咽得了大气才能扛得起大旗,多花心思揽尽黄泥堆山头,总有一天做自己的场子。”
不知这一席话是有意还是无意,让许多云鸿刻意避开的东西重新长了出来,有些事情、有些心气如果没有人提,它将埋在一个人的心里直至陌生。
离开潇洒江湖来走镖,云鸿就已变得安分,他无太多的追求,支撑他镖师的路子,无外乎大哥的死因,再就是每年给二哥的治病钱。
好似所有的志向都放进了当年的江湖,后来他把这些裹了起来放在口袋里,时而不知还有没有带在身边。而这个陶江月,她明明没有一件明确的事,却能字字定在云鸿心口,说得轻描淡写,意味却又深长。
云鸿也是奇了,自己素来如此,以为裹得森严,怎到了这姑娘眼里一切就还如此透彻了呢?
陶江月站起身来,“没个靠谱的人我是不敢入镖局的,可要是有一天云镖师有了一家自家的镖局。”
“怎么样?”
“愿做你家的镖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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