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阿姐,酒来了。”吴成竹收敛了自己的悲伤,端着酒走了出来。
天黑了,魏景珩带着云缇离开了此处,吴成竹留着收拾屋子,吴成兰则送他们到马车上。春熙街口,那马车旁,小沉子面色难堪在那里踱步,看到了魏景珩的人后,立刻跑了过去。
“殿下,出事了。”小沉子的眼泪已经抑制不住了,“南虞大人,快不行了。”
此话一出,整条街更寂静,连树上的鸟雀都不敢出声,魏景珩扶着的云缇,在那瞬间,也抬起了头,“你说什么?”
云缇一个踉跄,她感觉到魏景珩扶住自己的双手也用了力。
怎么可能……
她改的情缘,并不会这样。
他二人还未成亲携手共度一生,怎么能就快不行了呢。
“小沉,南虞在哪里……”云缇无意识去甩开了魏景珩的手,扶在小沉子的双肩,越说越激动。
“底下的人没敢送回南府,怕南老夫人接受不了,现在放在殿下的寝宫内,已经请了杨太医赶来了。”小沉子用最快的语速回答她。
云缇踉踉跄跄地爬上了马车,魏景珩紧随其后,吴成兰目送他们远去,心下觉得不对劲,后脚便跟了上去。
王府里,空气中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越往寝殿越浓重,推开那扇门,一盆一盆血水送了出去,每一盆血都带着黑色的血丝,那是中毒的迹象。何人下手如此阴毒。
杨太医本来在家中洗漱完准备就寝了,突然王府的人十分匆忙地闯入,简单叙述后便把自己带来了,自己本来就是由贤贵妃扶持坐到这个位子,所以也明里暗里帮衡王不少忙,救人治伤也是医者本心。
此时此刻,已经将那支毒箭拔了出来,毒箭位子十分凶险,离心脏就差两分,杨太医说取箭还算容易,可是那箭头是特制的,剑尖有内嵌一根毒针,毒针遇到血就留在体内,针体的毒在体内四蹿,而针本身也会留在体内。
南虞此刻躺在床榻上,双眸紧闭,脸色唇色苍白如纸,那一道道剑伤刀伤触目惊醒,呼吸很浅生怕用力就会失血过度,杨太医取了参片给他含着,让他先提着神。
云缇看着那一道道伤痕,后退了一步,好像曾经自己受过的刑又一次痛在自己身上,巨雷鞭、寒冰刃……那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神使仿佛就站在自己面前,对着自己说
——说,你是不是地界派来的
——不是
——还敢嘴硬,接着打
云缇被魏景珩搀扶着,走到南虞旁边,先不论他和荇歌的姻缘一事,这是摇光,是南虞,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是自己的好友。
“杨太医,南虞他能救回来吗?”云缇极力克制自己,出声问道,他全身都没有一处好皮。
“杨太医,无论费多少银子,多少药材,只要能救,您尽管说,本王一定寻来。”魏景珩亦是如此。
杨太医头上的汗滴落下来,噗通跪了下来,告诉魏景珩,自己医术有限,止住血或者是治疗这些刀伤都没问题,唯独是那根针,细小尖锐,进入体内若有丝毫偏差,便会顺着血液最后进入心脏,届时大罗神仙来了都无法救回他的命。
杨太医暂时用针封住了南虞的几个穴位,让他的血液流速变缓,乘着毒素和毒针两者未攻入心脏,必须寻得更厉害的医者来出谋划策。可是杨太医已经是太医院的太医丞,是宫中治疗外伤的第一人,唯一高于他的太医令还是妇科好手,专门为后宫娘娘们备着的,来了也没用。
“殿下,南虞大人只剩下四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可以救治了,如果不能,早些请南老夫人和八公主来见最后一面吧。”杨太医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责备自己的无用,“微臣无能,微臣该死,愧对殿下的信任。”
魏景珩也不知派了南虞去见那何老太爷,不过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回来就变成这么一个样子。“现在是亥时二刻,小沉子……先去通知南老夫人,等丑时再去请公主殿下。高叔,立刻去请皇都各医馆的外伤和解毒圣手,若能救回南大人,本王重重有赏。”
若是景熙早早的就来此,一哭一闹更影响南虞的休养,唯一能等待的便是奇迹的发生。
时间过得十分煎熬,云缇和魏景珩都守在床榻前,给杨太医打着下手,一根一根封住穴位的银针都渐渐成了黑色,一遍一遍换着干净的针,也算是暂时导出三分毒素。
南老夫人没过多久便来了,得知自己儿子危在旦夕,只披了一件鹤氅便来了,南老夫人眼眶通红,可是咬着牙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了下来,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满身伤痕,这颗心就像有万千根银针扎着。
可是她不能哭,太医说还有几个时辰的时间,她的手紧紧抓着南虞的手。
“南虞你给娘听着,你祖父在沙场坚持到最后一刻,你爹也在治洪前线和所有民夫一起顶着直到最后,你身为南氏子孙,你必须撑着!”
曾经在皇后宴席上温柔寡语的南夫人,此时此刻坚定不移,身上那股子傲气和不屈服都影响着周围每个人,都不愿意放弃南虞,他自己也是与这些抗争。
门口侍卫通报魏景珩,吴掌珍到访,魏景珩不知她来作甚。
吴掌珍进来了解了一下南虞的伤势,面露难色,思索再三,出了声:“我认识一人,他或许有些法子。”她说那人名叫唐老九,在春熙街邻街的青吟街上住着,以前是沈家军里的军医。
杨太医点了点头,这名字虽然没有听到过,但是军医治疗这些伤口的本事一定不会差,更何况是永毅侯军出来的人,没有废物。吴掌珍接到肯定后,立刻跟着侍卫上了马车飞奔去往青吟街道。
子时一刻,吴掌珍还未回来,魏景熙此时披头散发地闯入寝宫。
泪水氤氲了双眼,那么英姿飒爽的一个人,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包扎好的几处伤口又溢出鲜血,魏景熙的世界好像要崩塌了。她跑过去趴在床榻上,眼泪如决了堤一样,她好难过好难过,为什么躺在这儿的不是别人不是自己,是南虞哥哥。
那个穿着一身铠甲手持利剑的南虞哥哥,那个如松树一样不倒地站在宫门口的人,那个自己半打点的时候把自己从鹅卵石路上抱起离开的人。为什么会是他,他很强的啊,他是城门卫的统领啊,他还没有娶自己过门,他还没有和自己拜天地,他没有和她共度一生,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
魏景熙无法想象,偌大的宫里,如果没有他,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无法想象,皇都里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想见他,就只能对着一方矮矮的石碑,所有要说的话只能用纸和蜡烛烧给他……没有他的日子,自己如何独活。
云缇心中也是难过,蹲在景熙身边,抚摸着她的背替她顺气,魏景熙才十五岁,母妃离去也不过两岁什么记忆都没有,眼前的人是她从六岁到十五岁放在心尖上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要嫁给他的人。
“就差几个月,你等等我啊。”
魏景熙狠狠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想吵着南虞休养,呼吸越来越跟不上,就把自己埋在云缇怀里,紧紧抱着她。
“明明熬过这个冬天,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啊,你为什么不能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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