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连衡进到车内坐好,闻言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道:“回去吧。”

他坐在车里,听着外面谢春喜小心驱车的声音,卷起窗帘又望了身后巍巍皇城一眼。

残阳如火,映红了排排殿宇飞檐。

他知道,翌日,朝廷指派的八位读卷官们便要开始读阅试卷。读卷历时三日,再交由皇帝审阅一日并定下前三,最后到填榜官处,填名放榜。

这一榜,便是俗称的金榜。

另一边,昌乐帝从集英殿出来,乘辇往垂拱殿去。

内侍们在前,侍卫们在后,中间留一个止戈走在帝辇旁边。

昌乐帝这会儿也顾不上再跟止戈置气,坐那儿沉思半晌,招招手令止戈靠近。

“真就定那举子了?”皇帝面露犹疑,“你与他见过?叫什么名?”

止戈道:“不知道,也没见过。”

昌乐帝:“那你何故指他?”

止戈道:“见他貌美。”

昌乐帝:“……荒唐。别的不论,万一人家已有妻室,你待如何?”

止戈道:“那就换一个。”

“……”昌乐帝登时怒道:“李止戈!终身大事,岂可如此草率?”

止戈叹了口气:“爹啊,是您非要儿‘选个夫婿,择日就嫁’,否则休想再踏出燕京半步。儿选了,您又说荒唐,草率。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唉。”

昌乐帝:“………”

止戈又叹:“可怜儿风餐露宿连月奔波,好不容易回到家来,到如今别说吃上一口热饭,连甲都没能卸下来。”

止戈幼时实在活泼过头。到长大后,话却又渐渐的越来越少。大半年没见着人了,她又肯卖乖几句,昌乐帝哪里舍得再多责骂,只得挥了挥衣袖:“行了行了,回去吧你。”

“儿告退。”

“快滚。”

止戈麻溜地滚了。

帝辇停在原地有一会儿,才又继续往垂拱殿去。

昌平帝道:“梁元。”

梁元立刻应声小步上前。

“去查查昌平今天指那举子。”

梁元恭敬领命:“是。”

止戈一路打马出宫,刚到街头,就见家里府门大开,管家、婢女、仆从一大堆人,都已整整齐齐候在了门口。

见止戈出现,顿时齐声道:“恭迎将军回府!”

没错,虽然府门上挂着的是景乐帝亲笔题写的“昌平公主府”五个大字,但止戈却偏偏喜欢叫下人们管这儿叫将军府,管自己叫将军。

止戈纵马越过门槛,从众人中间穿过,进到院里方才停下。两个侍从连忙上前牵马,又想接过她手中长.枪。

止戈道:“不必。”

又有两位绿衣婢女上前为她卸甲。这两一个叫青歌一个叫青舞,还有一个教养嬷嬷郑氏,都是止戈幼时便由皇后赐下的。

因着止戈常年不在燕京,府上仆从杂役并不算多。除去与青歌青舞一道从宫里出来的另八位宫人、一位太子指派的总管家陈伯、两名采买执事、两名马夫以及四个粗使婆子外,再无其他。

以止戈的品级,正一品公主府共配有从三品一等侍卫二十六人,从四品二等侍卫四十一人,从五品三等侍卫一百八十六人。都是正式隶属于昌平公主的府兵。

当初止戈入军中,这些人便也都跟着编入了幽州骑。不过到底与其他普通士兵不同,现在止戈回来,他们也就跟随她回到燕京公主府。

自止戈十三岁随舅姜逢春出征,中间除了十五及笄时回来了一次,至今已有五载有余。

止戈入幽州骑,是打从九品陪戎校尉做起,十四岁升正七品致果校尉,十六岁升从五品游骑将军,十八岁升从三品云麾将军,每一步都是以实打实的军功晋升。

如果说幽州骑是大景最锋锐的那柄矛,那么李家止戈就是这柄矛上最凌厉的矛头。

一身明光银铠红棕马,一柄双钩长.枪钩肠破肚,枪尖过处如龙蛇摆尾,罕有一合之敌。

南攻楚吴,北拒匈奴,七战七捷。昌平公主李止戈的名字,就在这么一场又一场的胜仗以敌将的鲜血中遍传天下。

又因止戈的性别以及皇室公主的双重身份,民间关于她的传说甚多,经久不衰,且愈演愈烈,说什么的都有。好听点的,叫她“银枪公主”。不好听的,管她叫“那使枪的母大虫”。

青歌与一名宫人捧着止戈的甲胄下去清洗存放,青舞则领人跟着止戈往正院去,一边走一边道:“将军,热汤饭食都已经备好,您看您是休息后再用还是……?”

止戈道:“备一二小食,枣核糕来一碟,饭就不用了,我回头就要进宫赴宴去。”

青舞连忙低头应诺:“是。”

沐浴更衣、一番修整后,止戈换上一身朱色大袖,又乘车往宫中去。

止戈再清楚不过,她爹虽然没有明说,但今晚的接风宴她要是敢不去,那必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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