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的谢连衡吃了两块,不仅错过了当年省试,人也差点赴了黄泉。病榻缠绵两月,因吃得不算多,好歹捡回了一条命。
谢连衡知道,不可能是谢父做的。心心念念了几十年的功名,谢父可能比谢连衡自己都更期望他能榜上有名。
不是柳氏,就是许氏。
他那父亲汲汲营营了一辈子,最后却偏偏在自家后院里翻了船。
谢连衡这一卧床,就是数月,之后又在燕京修养了小半年。等回到扬州,已经是第二年春天。
结果刚进家门,就被通知,说是谢父已经去世了。走货途中出了意外,落水死了。现在的谢家主事的,是他那大伯谢玉龙。
依照大景律例,子女孝期是三年。
昌乐十五年,当二十七岁的谢连衡准备动身,往燕京再赴省试,却有前线战报传回,报昌平公主兼镇国大将军、当今皇帝第三女李止戈,于蜀地阳平关一役中不幸以身殉国,战死沙场。
昌乐帝大恸,令罢朝半月,举国哀悼。
当年的省试,也就因此被取消了。
于是谢连衡只得又等了三年,才终于得以踏入省试考场,多年积蕴一举夺魁,又于殿试顺利摘得状元桂冠,金榜题名。在而立之年过后,终于正式踏上了官途。
大景律例规定,状元及第,即授从八品秘书省校书郎、直史馆。
谢连衡在秘书省兢兢业业干了两年,先升任秘书郎,又升了从七品言正,眼看官途坦荡。
且在婚事上,有上官过问,得知他因先母早亡先父又逝,方才蹉跎至今,顿时起了嫁女之心。眼看,情感上也将丰收。
然而,没过几天,谢连衡好端端的走在街上,一队人青天白日在城中打马过市,其中一人的马不知何故突然受了惊吓,横冲直撞,凌空一蹄子重重踏在了无辜路过的谢连衡的胸口。
毫无武力值、甚至因为早年那口杏酪糕身体一直有些孱弱的谢连衡挨了这一下,当场脏腑震碎、气绝身亡。
死后的谢连衡醒过来,发现自己回到了昌乐九年,回到了二十一岁,正要往燕京赴试的前一晚。
这一回,他顺利的走进了考场,顺利的拿下会元,顺利参加了殿试,比上一世提前了整整九年。
过往种种,如南柯黄粱,大梦一场。
“少爷,少爷。”谢连衡刚读了两页书,就听见谢春喜在外面喊:“少爷,要不,要不我还是出去守着等张榜吧。”
谢连衡有些无奈地放下书:“中了自有差役来报,没中守着也无用,你急些甚么。”
外面安静片刻,又听春喜问道:“少爷,张榜是什么时候哇?”
“至少也在巳时以后。”谢连衡说,“你再吵,就到院门外面去。”
谢春喜忙道:“不吵了不吵了,少爷,我给您煮壶茶去。”
巳时刚过一刻,守在院中的谢春喜就听到了外面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他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隐隐听见有喧哗声,才愣了愣,噌地一下蹦起来,先想冲过去开院门,跑出两步又折回来,跑到谢连衡的房门外颤声地喊:“少爷!少爷!马蹄声!马蹄声!好像有马蹄声往咱这儿来了!”
谢连衡推门出来的时候,正听见院外当的几声锣响,有人高声道:“捷报!恭贺贵府新科举子谢连衡高中今科殿试第一名状元!京报连登黄甲!”
“捷报!恭贺贵府新科举子谢连衡高中今科殿试第一名状元!京报连登黄甲!”
敲锣打鼓的,念了有足足三遍。
谢春喜已是欢喜疯了,手足无措地原地蹦跳数下,口中念念有词,才转头激动地给谢连衡连连作揖:“少爷大喜!恭喜少爷!少爷,你中状元了!!”
外面喊:“有请状元老爷赏脸出门——”
锣鼓喧天中,谢连衡这个当事人看上去却是最镇静的那个。
他面色平静地站在房门外,捋了捋袖口,朝着门口走去,一边道:“春喜,去取几贯钱来。”
谢春喜欢喜得忘乎所以,闻言才反应过来,连忙掉头朝屋里奔去。
谢连衡推开院门走出来的那一刻,外面三名报喜差役、包括一大圈听到动静来看热闹的路人街坊,俱都是一静。
几息后,才听到人群中响起几声隐约的、叹息般的声音:“……好生年轻……好生俊朗。”
只见自院中开门走出之人着一身月白大袖长衫,戴一顶黑色东坡巾,神平气和、面如冠玉,瞧着约摸在弱冠之龄,缓步踱出的模样,清雅宁和如云中白鹤,仪容品度又好似月下青松……见之忘俗。
几位皂衣差役相互看了看,由打头的一位上前,朝谢连衡躬身一礼道:“尊驾可是谢连衡谢状元?”
谢连衡也拱袖还了一礼:“某正是。然谢某未有官职在身,当不起尊驾二字。”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