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连衡目光一顿,脑中立时便浮现出了那夜的公主府中,月光下如玉妆成的绿萼梅林。
他张了张嘴,刚想回头,就听身后一声——
“幼珉。”
低沉的,平静的,铜钟轻击般温醇的——是独属于昌平公主的声音。谢连衡恍然间忽然想起,这些天以来,这道声音似乎在自己夜深朦胧时的梦里出现过许多次。
她喊他“幼珉”。
还有那双即使在他的梦中也依然锐利而明亮的眼睛,总望着他。
李止戈之于谢连衡,就像是一把无匹的兵刃从另一个世界里突然地闯将进来,在他眼前猛然劈开一道雷霆电光,从此叫他再不能忘记。像这燕京城的雪,一夜之间呼啸着将天地描白。
周围一片喧哗声,谢连衡却没有去留意。他转过头,就看见了身后一身黑红劲装、乌发高束的止戈。
两人对视片刻,止戈上前了一步。谢连衡先是一僵,随即发觉她只是将手臂随意地抬起来,在自己的肩头轻轻一拍,便错身走了过去。
谢连衡下意识地追着她的背影转过去,又抬起手,指尖在耳侧虚虚拨了拨。觉得她方才说话时轻轻拂过的那抹气息,似乎还未散去。
她说:“看着。”
此时,那边被窝心一脚踢飞出去的江榷裕正在那几个追着过来家丁们的搀扶下挣扎着爬起来。
见他满头是汗一脸痛苦,气都要喘不过来的模样,家丁们顿时慌乱起来:“世子!世子你没事吧?”
“少爷,少爷你感觉怎样?”
领头的杜三觉出事情恐怕不好,抬起头大喊:“医馆——快,送世子去医馆——”
事情突然发展成这样,刘队将和禁军们都站在那儿,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就在杜三等人七手八脚地将江榷裕抬起,匆匆要往最近的医馆去时,却见一黑红劲装的高挑女子大步走来,拦在他们前方。
“让开——”杜三先是呵斥,随即定睛一看,顿时大叫道:“是你!踢伤世子那人!你竟还敢过来,官爷!那边的军爷们!此人闹市行凶,重伤世子,还不将她羁押起来更待何时!”
“世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可担得起这个责任!”
杜三急得很。他心里清楚,今天要不把这伤人元凶给扣下,世子受伤,自己这一群人的下场定是凄惨。
至于止戈本人,他倒是没来得及多看。自从本朝出了那昌平公主后,这些年来大景国各处,也开始逐渐涌现出了一些作武人打扮的女子。
那边刘队将听了杜三这话,倒是有些意动。郑国侯世子虽出了事,他把伤人者抓了,到时候也就不必担责了。
然而还没等他做些什么,就见那女子竟是抬手噌地将腰间剑利落拔下,出手如电,眨眼间便在人群的尖叫声中将杜三等人全都砍倒在地、蜷缩作一团哀叫不止。
可怜那江榷裕一口气还没缓上来,这就又被再摔一下,疼得眼睛都开始有些翻白。
那剑刃在鞘中未出,倒是不曾见血。
刘队将张着嘴,简直为这女子的胆大妄为目瞪口呆。
见她转过头来,刚想要上去说些什么,被女子那含着冷锐的双目一扫,下意识地原地退了一步。
刘队将早些年也是上过战场的,有些底子,尤其五感还算敏锐。所以他此刻默默地又缩回后面去了。
就见那女子提着黑鞘长剑,大步朝这边走来,所到之处人皆后退。
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最终,女子停在了那位年轻的谢大人身前,抬手将手中之剑平举至他眼前,手腕一抖,银白剑刃噌地出鞘,剑身如雪,映出他怔愣眼眸。
只听她道:“遇此等之事,便该如此,一剑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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