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连衡跟着起身,与她往亭子另一边走去。这时,他才发现,她脚下竟未穿鞋,赤足走在冰凉的地面上。

谢连衡眉头微蹙,道:“天气尚凉,还请殿下留心身体。”

止戈先是诧异,回头顺着他目光看去,不由摇头笑道:“幼珉啊……”

“我于十四岁那年,便曾领一千幽州骑于腊月急行军翻越太行白石山,仅十五日便抵达燕京城外。”说到这儿,她不知为何忽然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大雪封山尚且无畏,又怎惧此处一点凉意?倒是幼珉你,平日是该操练一二了。”

谢连衡:“………”

止戈瞧着他,目光中掠过些许促狭,道:“今日吴大武才来与我说,上回见你走路时气喘不已,甚是担忧于你。”

谢连衡:“………”

见他脸色一时数变,止戈大笑。

今日,又是满湖荷叶,又是白纱覆亭,谢连衡心中下意识浮现出的便是自己常去的那种弹琴饮茶、对坐雅谈的宴会情形。

然而来到亭子另一侧,却见那木桌上赫然放着一口铜制大锅,盘碟菜肴一应俱全,旁边还有一篓白炭。

谢连衡:“……这是?”

止戈道:“你是南方人,许是没见过。这叫暖锅。”

此处亭中,亭栏处的四面坐凳都被制成了宽约二尺的平榻,上面铺着面布软垫,十分舒适。

止戈走过去,在软垫上坐下来,往烟道里看了眼,见里头火养得不错,又使夹子添了两枚炭进去。

一抬头见谢连衡又要在对面的石凳上坐,便拍了拍身侧笑道:“幼珉方才说天凉,还是坐暖垫为好。”

谢连衡:“………”

他不动作,止戈便干脆起身道:“你坐这边,我去对面。”

谢连衡深吸了一口气,语声有些干涩地道:“怎敢劳殿下相让,我与殿下同坐便是。”

新炭添入,锅子中的白汤便很快咕噜噜地沸腾起来,浓香扑鼻。

止戈先舀了一碗汤,放至谢连衡身前:“大骨汤,加了山菌。”

谢连衡捧起碗喝了一口,“多谢殿下。”

止戈听了,一边往锅中加菜,一边随意地道:“我叫你幼珉,你却总称我殿下。”

谢连衡一听险些被汤呛到,定了定神,放下碗沉默了半晌,也没能将“昭和”二字叫出口来。

寻常兴许没这么困难,但突然被她特意一提,不知为何,他便觉得实在羞赧、难以开口,费了大力气才勉强遏制住以袖掩面的冲动。

他不吭声,止戈也不勉强。只说:“无碍。只是你我日后朝夕相处,还是早些熟悉为好。”

桌上牛羊鱼片,各类丸子,莴苣青笋,豆腐藕片……菜色备得很是丰富。

两人既挨坐着,止戈抬手起身时衣袖袍角难免都会拂过谢连衡的手臂。除母亲外,前世今生都还从未与女子坐得如此之近过,叫他有些如置针毡。

暖锅热气腾腾,很快便熏得谢状元如玉面容上泛起点点红潮来。

不过好在止戈一直十分自然,举止如常,时不时与谢连衡说上一两句,讲些京中趣事,渐渐也叫他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吃了有一个多时辰,等谢连衡站起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是吃得有些撑着了。

止戈饭量比他大些,好几盘肉最后都是她扫光的。吃饱喝足后,她显得心情颇佳,问谢连衡要不要泛舟。

“我这湖中有座岛,里头种了些樱桃枇杷,这几天也可摘了,幼珉可要上去看看?”

谢连衡点头,止戈便走下水边,从荷叶间拉出一条小舟来,解下绳子纵身一跳上去,又回头伸手来接谢连衡。

“小心,站稳些。”

谢连衡握着她的手跨上船头,止戈往前头撑船去,留他在舷上坐下来,垂眸看了眼水面被船身挤开的一丛丛荷叶,觉得脚下与心头同是随这粼粼水波欸乃轻摇,一片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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