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翎口中的“吧”字还没说完,人已经仰头栽了下去,疾风扫过耳侧,裴少翎听着崖顶传来的大笑声长吐一口气,有这样可劲折腾亲儿的娘亲,他能不阴郁吗?

在无法使用轻功的失控状态下,所以的情绪都被刺激到了极致,裴少翎仰面朝下,张大着嘴巴闷闷地吸了几口气,觉得心中的憋闷确实散了不少,平复掉一开始的恐惧,他现在觉得这样被掉在半空中,很傻!

听不到儿子的惨叫声?站在崖峰的苏听语不肯罢休,指挥着众人将麻绳拉回半截,又松了下去!

在山谷当中像秋千一样被荡来荡去的裴少翎:“......”母亲真幼稚!

突然,在裴少翎荡至崖壁的那一瞬间,一把钩子精准地勾住了麻绳,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裴少翎拉向岩壁,裴少翎来不及反应,入眼就见一双朴素的绣花鞋,似曾相识。

夏书兰麻利地揽过裴少翎的腰身,勾住麻绳,一刀切断,轻轻将他放于仅够两人坐卧的岩石。“公子,你是不是被绑架了?”

正在为自己松绑的裴少翎猛然抬头,看着眼前正关切地望着自己的姑娘,他第一次体会到书中“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欣喜之情,勾唇轻笑一声,望着半空中被慌慌张张抽回的断绳,掏出一只木鸟给母亲带话,让她们先回。

夏书兰露出一副果然的神情,“那公子先在这里躲一躲吧,我知道有一条路线可以攀到山顶,我把绳子留给公子,公子等人走了攀上去就行。”说罢紧了紧腰上的麻绳,往崖壁上甩了下钩子就要往上攀。

裴少翎伸手压在麻绳上,阻了夏书兰的动作,“你在这里作甚?你一个姑娘家为什么要爬这样陡峭的崖壁?”

夏书兰微微一笑,露出甜甜的小酒窝,“我来这里采香料,公子看,那棵紫色的植株叫辛里香,是一味不可多得的香料,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夏书兰抬起葱白的手指将长在崖壁上的辛里香指给裴少翎看。

裴少翎往周围打量了一圈,此处崖壁处在山腰部位,上不见峰顶,下不见谷底,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居然也敢攀爬,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偏偏自己内力被母亲封了,不然......

“我来吧。”裴少翎拉过麻绳,心想,没有内力,总还有功夫在。

夏书兰一听,急忙拦住裴少翎,“公子不可,这些地方我很熟悉,我自己就可以,公子若是不小心掉到谷底会被怪兽吃掉的。”

裴少翎“噗嗤”一声笑了,“传说而已,当不得真。”

“不是传说,我有一次到这里采香料,离谷底近一些,就听到了怪兽的叫声,特别吓人,我还看见一棵树上全是血迹。”夏书兰很认真的纠正裴少翎,说着伸手掩在唇侧,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还看见谷底的草木会走路。”

裴少翎:“......”

“你一个小姑娘,为什么到处乱跑?”

他的声音过于严厉,夏书兰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公子好好说话不要凶人,我没有乱跑,也从没下去谷底。我只是在附近采些香料回去制香。”

裴少翎问:“你家里......很拮据吗?”他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会让一个小姑娘出来攀峰越岭地采香料。

夏书兰咬着唇想了一会儿,“也没有很拮据。”

裴少翎只当她是不好意思,没再追问,拉过麻绳绑在自己身上,敏捷地攀住崖壁将辛里香采回来。

后来,他渐渐知道,她姓夏唤书兰,是夏府的二小姐,从小不受待见,娘亲去世以后没人照应,一个人更是过的孤苦无依,她偷偷在与娘亲住过的外宅里制香确实是为了补贴家用,只不过是补贴自己。

他经常看到她身上留下伤痕,问她,她便说是采香料的时候摔得、蹭得,尽管有些伤痕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像她说的那般,但他也没有办法,那是她的家事,是她从不肯向他诉说的家事,他不好插手,于是他将书兰制得香推荐给自家的掌柜,没想到掌柜特别满意。

香料越卖越好,他直接开了香坊,请她教给大家如何制香,书兰特别高兴,坚持只要一成银钱,他也没强求,将另外九成银票仔细收好,像信物一样珍藏。

他们相识的第二年,裴少翎陪着她去河边种下了一棵茉莉花株,听她吹她的娘亲最喜欢的曲子,还有她自己最喜欢的曲子,他背着她在自己的书房前也种下两棵茉莉花树,想象着将来有一天她进来书房从窗前看到这两棵茉莉花,肯定特别惊喜。

苏听语从院子里看向盯着茉莉花傻笑的儿子,不禁暗自高兴,多亏她想到了这个释放郁气的好办法,虽然不知道儿子在岩壁下经历了什么,但是如今儿子越来越喜欢出门了,连笑容都比原来多了许多。

所有的事情都是秘密操作,所以母亲并不知情。不管是书兰出面教人制香,还是他们相约出门,都是悄悄进行。他特别理解,书兰的长姐对她不好,她的父亲眼里又只有生意,若是被他们发现书兰在外抛头露面,还与城主的儿子纠缠不清,怕是不能善了。

纠缠不清.......纠缠不清......

裴少翎默默念着这四个字,只觉得心里被柔情蜜意填得满满当当,他等了三年,终于等到书兰十五岁,出落成更加温婉动人,他已经送出书信请已经放下城中事物、云游四方的父母早日归来,只等着书兰及笄,便上门提亲。

那一日,裴少翎想起那一日就悔不当初,也许是多年心愿即将达成而心中太过激动,也许是过于急切地想确定什么,他没忍住偷偷给书兰留下了自己的贴身玉佩......

这些年,书兰从不接受他相赠的任何礼物,他都懂。为何就不能再忍一忍?为何几日等不到书兰消息,没有及时派护在夏府之外的暗卫去府里查探一下,生生断了书兰的生路!

裴少翎望着眼前犹在撒谎的夏书瑶,只觉得痛不欲生,他的书兰心若璞玉,不曾说过长姐一句坏话,他也曾问过她,是否觉得委屈?

书兰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委屈。可是娘亲跟我说,姐姐的娘亲是因为我们的存在才离世,姐姐从小失去娘亲才变成如今模样,我们受再多委屈都弥补不了姐姐,所以只能多让着姐姐。”

可是......裴少翎怒睁着眼眸,对夏书瑶道:“书兰已经死在你手里,你还不放过她,居然将她的魂魄禁锢在法阵里,就为了你的一己私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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