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小白狗往她脚尖蹭了蹭作为示好,便埋头吃起肉包子。

说起这肉包,还是闻人椿从自己的月银中省出来的。不过看小白狗吃得欢快,她也不觉得肉疼了。

“你要乖乖看好门,若能安稳到老,也是福气啦。”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往小白狗的脑袋上揉了揉,“怎么好似肥了些?”

难道是她太久没抱小白狗,失了手感?

“放心,它不比你过得差。”霍钰居高临下,他的脚正抬到一半,不知要去往何处。闻人椿吓得仰身就是一跤。

还是怕的。

不管嘴上怎么说,她的身子还是牢牢记住了被他踢打的感觉。

这令霍钰颇为气馁,那只脚横在空中是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我不会再踢你了。”他挥了挥袖子,眼睛望着别处,没头没尾来了一句。

闻人椿连忙站起,说:“谢谢二少爷。”

“手上的伤可好了?”

“嗯,我已让文大夫重制一瓶,等制好便会送给还琼姑娘。”

霍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想起方才在羊肠小道外,她明明是欢快的,和路上那些没忧虑的女娃娃迈差不多的步伐,还有同小白狗嬉戏时,她亦是不设防的,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怎么到他面前,总要拘着,莫非他做了这么多还弥补不了那两脚?

果真是记仇的小人。

“喂完了?”

“嗯。”

“那随我去趟书房。”

闻人椿没拒绝的资格,只好跟在霍钰身后。

霍钰的书房极为精简,舍去一切富丽堂皇,仅留一桌一椅。桌后有繁多书卷,也不设架子,全分门别类摞于地上,高低错落,倒别有一番秩序。

闻人椿虽从不曾言明,但霍钰看得出来,她在这间屋子里的时候眼里会迸出不同的光彩。尽管她只是来整理书籍、清洁桌椅的。

“那些是还琼给你选的字帖,稍后拿回去,能临摹多少便临摹多少。”霍钰看似不经意地指过去。

“嗯!”闻人椿重重点头,若许还琼在,她怕是恨不得重重叩头。

幼年时的闻人椿其实有过看书识字的机会,被她自己拒了。她那时目光短浅得很,以为一时温饱团圆便能一世温饱团圆,想不到星河变换如此之快,有一日她要靠自己本事独自艰难地活下去。

“近日四娘、五娘可来扰过你?”

终于说到正题。

闻人椿收回遗憾,老实交代:“四娘不曾,五娘遣了箩儿找我。不过我以才逃过一劫为由,表明只想本分做好手头的事。”

“做得好,无需将话说得太清。”

闻人椿应声之余,愈发觉得许还琼识人不清。霍钰若有心玩心术,怎么着也不会落得区区祠禄官的下场。

“咳。”霍钰敲了敲桌子,又问,“虽隔了些时日,我还是想知道,当日你为何不帮沈蕉?”

“唔……”

“转着眼珠可是要搪塞我!”

“不敢。”闻人椿扁扁嘴。

“我说过多少回了,别做那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模样!”

“是!”她极听话,立马中气十足地回了一句,惹得霍钰反倒不知道要怎么教了。

“好了好了,快如实交代。”他好奇,毕竟当日问审,他虽一派轻松地坐在远处,心里隐约还是悬着一块的。

“五娘入府前原是许诺我贴身女使的位置,可才没过多久,她就将箩儿要进府,而后重新与我打商量,要我栽赃二娘,事成后再将我私送出府、给予白银珠宝。”

“呵,她倒是全凭一张嘴。”

“无论如何,我算是看清我在她心中的位置。识于微时的情分是假,做她顺水推舟的工具是真。若当日老爷有心处死我,想必她也一个字不会说。”

“怎么听起来,你并不恨她。”

“五娘是个可怜人,她但凡运气好些也不会算计至此。连自己都顾不好的人,也不好求她顾及别人。”闻人椿讲着讲着忽然生出一丝悲哀。幼年时总以为恶人天生,活该被怒叱暴打,如今却发现,作恶,有时也是宿命逼迫。

“二少爷,我之所以愿意侍奉您与还琼姑娘,不仅是因为二位心善,也是因为二位有权利心善。”

她说得直白,没一丝隐藏,霍钰不由得愣了一下,又立马说道:“我心善?所以你见着我才会吓成那样?”

“二少爷——威严嘛。”

霍钰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你说得不错,但也有错。若想要有权利心善,还需平日多多经营才能保住权利。否则站得越高,只会更容易从陡峭边缘滚落。”

“嗯,小椿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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