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娘的吧!
陈浩咬着牙愤愤地想,老子又不傻!
五分钟后,陈朗朗的屋门被敲响。
“喂,”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站在门口,递给他一个小布袋子。
“把这个放你妈枕头底下去。”
陈朗朗愣了楞,“现在?”
“废话!就是现在!赶紧给老子去!”
陈朗朗不怎么敢忤逆他爸,虽然疑惑,但还是接过了。
“爸,这是什么......”
“别他妈瞎问,让你去就去!”
就这样,陈朗朗几乎是被赶着拧开了主卧的门。
床头柜上夹着一盏小台灯,郭霞半靠着已经睡着了。
她手边散落着那件最常穿的格子外套和一些针线,很明显睡前是在缝补衣服。
枕头被当成了靠垫,跟床褥中间隔着一段空隙,陈朗朗轻轻将布袋放下,刚要撤回来时,余光瞄到了一角白。
台灯透出来的光是暖黄色的,如同一层薄纱盖在郭霞脸上。
不知为何,陈朗朗一下就停住了。
他脑海里蓦地闪出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妈妈头上有这么多白头发了?
郭霞手里还捏着外套的一角,布料上插着针,指尖布满老茧。
陈朗朗扫视一圈后,鬼使神差地坐了下来。
是因为刚才妈妈那个表情还是因为那段话或是因为些别的什么,他说不清。
只是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看过眼前的女人了。
“妈,”陈朗朗无声地动着嘴唇,小心翼翼从她手里把东西拿了出来,
“这件格子外套你都穿了多久了?得有十年八年了吧?还缝缝补补的要穿?怪不得你土,买件新的不好么?”
他把针线扯下收好,又把衣服叠了叠,嘴里却一直没停。
“又土又蠢,明知道我爸是个混蛋,为什么还能跟他过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早点离婚?”
即使在深眠,郭霞的眉心依旧是拧着的。
陈朗朗看见后想上前抚平,手却在半空停了下来。
借着不怎么亮的灯光,他看见女人偏开的肩颈处,晕着大片大片青紫色的伤。
有些是新的,有些是陈旧的,像骇人的病毒,正堆在一起密密麻麻朝他笑着。
一根尘封已久的弦忽地在胸腔中绷断,陈朗朗倏然回想起很多事。
他想起每次挨打郭霞都不会叫,像个哑巴。因为小时候他落水,耳膜曾因水压受伤,听见高分贝的音量会引起耳鸣;
他还想起自己小时候羡慕有钱人家孩子穿的“耐克”,有一道大大的对勾横在胸前,郭霞买不起,只能从生活费里挤一点钱出来买布料,连着熬两个通宵给他做,好像还曾被哪个王姓阿姨见到夸奖过。虽然之后被陈浩发现打得很惨,但郭霞还是我行我素。
只是后来接触的新鲜事物越来越多,自己好像再也没有跟她提过喜欢什么了;
还有永远干干净净的衣服,干干净净的床,干干净净的屋子和无论前一天晚上陈浩把她打成什么样儿,第二天早起上学时都会准点儿摆在餐桌上的早饭。
这些的这些,仿佛叫嚣着穿过尘封已久的闸门,从每一根血脉中喷涌而出。
我曾以为永远不会忘记的,却被我自己用无数个理由亲手埋葬了。
昏暗的灯光无声拢起一片光圈。
陈朗朗缓缓抬手捂住脸,半晌过后,发出一声极低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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