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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明白他这种担忧从何而来,宝鸾生气的小脸呆滞了一下,圆溜溜的黑葡萄水眸眨啊眨,将人从头到尾打量,欲言又止。
班哥脸上神情仍凝着哀伤,好似孤儿凄凄切切,余光瞄她,她怒气已歇,一双顾盼生辉眼,围着他打转。
看他作甚,怎地还不扑来?抱他入怀好好亲嘴一番才是正事。
等不来安慰,更幽怨,帝王也需有人疼,吃了那么多苦药,缘何她还不叹一声“辛苦辛苦”。
宝鸾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房事无忧,孩子自然来。医师都说了,这个人身体康健,没有隐患。既然没有隐患,那就又是心病了。
反正他的心病多得是,不差这一个。
宝鸾喊人来:“以后不必再煎药。”
苦药无益处,少喝为妙。
一夜过去,好似无事人,照常命人:“替陛下换梳更衣。”
亲自替他梳头,换上常服,神采奕奕,俊俏非凡,好一个漂亮郎君。
心火早丢九霄云外,被骗也认了,至多损失一个月平和心境,担惊受怕,点点泪水,本就是你情我愿。
与其怨他骗人,不如下次提高警惕,争取不再上当受骗。
牵他出门,庭院花团锦簇,日光溢彩,映照人面,更显他高大英气,赏心悦目。
是威严天子,亦是枕边痴情人,这双专注黑眸,深情眼神,原谅一二也无妨。
命他闭眼,踮脚轻啄。第一下啄左眼,第二下啄右眼,第三下啄额心。
区区三下,就已令人失魂,见他神魂颠倒,怎能不叫她自满得意。
王八蛋?不,仍是好夫君。
“快去吧,莫让宰相们苦等。”
政务多如牛毛,勤政方是天子本分。
一转身,收拾包袱,速速回山。
留下书信一封:你要想我。
不提何时归,不说会思念,只说“你要想我。”
对着一个病入膏肓的疯子,要说想他,他看不见人,会更疯。
反过来,吩咐他想她,安稳度日万事大吉。
要他惦记要他挂心要他爱慕,要索取不要供奉。
一月后回京,果然安然无恙,天下太平。
天子没有遇刺没有重病,阿弥陀佛。
皇后呢?皇后为国祈福,斋戒至今,已一月未露人影。
娇娇儿见面第一件事,不吝夸奖:“竟然忍住了。”
班哥仍穿天子冕服,从祈雨祭坛归来,风尘仆仆,严肃庄严。入耳乍听一句刺耳话,立时苦大仇深。
转过身去,不想看她。
抛夫离家长达一月,好意思嬉笑?
见面第一句,不表思念深深,不表情意绵绵,半点悔意愧疚都无,只说竟然忍住了?
竟然忍住了?这是什么鬼话!
简直混账!
宝鸾打发人出去,自去梳洗,屏风后喊他来,不见动静。温泉洗凝脂,再次娇呼:“呀,我落水了。”m.166xs.cc
喊到第三声,人影窜出来,不疾不徐,负手在背,两眼朝天。
噫,好一派正人君子非礼勿视。
玉臂舒展,白白嫩嫩,一朵出水芙蓉自怜道:“你是谁?我夫君呢?”
水汽氤氲,隔雾朦胧,冰山总算往前挪半寸。
眼不再高于顶,目光飞掠再飞掠。
宝鸾喊:“你不要过来啊。”
冰山褪衣,快如星火。
宝鸾:“你这个登徒子,被我夫君知道,有你好看——”
噗通一声,水声晃晃,嘴被捂住,身被禁锢。
雨打浮萍,潮鸣电掣。
一下午的光阴,一眨眼的功夫就溜走了。
他已熟睡,年轻俊朗的面庞,梦中仍紧锁眉头。悄悄解他里衣,欢爱时都不忘遮挡的地方展露无疑——
新添的划痕,有深有浅。不多不少,和她离去的日子巧合,刚好三十道。
下了榻,翻出他的旧香囊。其他衣饰可以扔换,这只香囊换不了。她婚后送的第一件女工,他自然一直戴在身边。
香囊上淡淡药香,是苦药的气味。
他仍在服药。
宝鸾背过身,默然无言躺回去。
睡至半夜,身侧窸窣声闹人,惺忪睁开眼,一张精致面孔近在眼前。黑黝黝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半夜醒来猛然见到这样一双黑幽的眼睛紧盯不放,吓都要吓死。
骇了半瞬,手摸他脸:“冰凉凉,好像鬼。”
班哥气笑:“做鬼也缠你。”
宝鸾打哈欠:“怎么不睡觉?”
难道不累?翻来覆去好几次,她人都要耗坏,他竟还有力气?
“你要我想,我每日都有想。”他一板一眼,仿佛在谈公事:“总不能白想。”
宝鸾好声好气:“先睡觉,睡醒再说。”
“已经睡醒了。”他理直气壮。
宝鸾捞过被子往头上一盖:“我还要睡。”
班哥推推:“小善。”
小善要睡觉,小善不想理。
好一会,就在她即将重新跌入梦乡之际,忽然惊觉身下一空,整个人好似半跌云雾中,挨不到实处。
急忙从紧裹的被子里挣扎着探出脑袋,星夜猝不及防扑入眸中,皓月当空,雄伟宫殿尽在脚下。万籁俱寂,唯风声潇潇。
宝鸾眼睛不自觉瞪大,黑夜中壮丽的永安宫收之眼底,高傲矗立的是紫宸殿,展翅好似要高飞的是含元殿和宣政殿,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是太液湖,古铜宝镜般倒映着白色月亮。
飞得太高,她的心都要跳出来。重重捶他肩膀,声音颤抖:“混蛋!”
他轻笑一声:“反正不睡了,不如出来看夜景。”
宝鸾气哼哼,人反应过来后,惧高的毛病也就出来了。半只眼睛睁着半只眼睛闭着,往下面瞄一眼,头晕目眩,心惊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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