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鸾随便嗯嗯几声,已经习惯他时不时就自我臆想的毛病,不管他说什么,应着便是。瞄了瞄桌上的金沙漏,这毛病一犯至少一刻钟,两只胳膊从他腋下伸出去,翻开书看。

没几日,赵家人果然想要进宫求见皇后。

班哥本来要去延英殿见宰相们,这下也不去了。吩咐人先给宰相们布膳,午后再议事。

赵老夫人照赵阔的吩咐,将赵福黛一起带进宫。

皇后一向尊老,做公主时出入赵府,从不摆架子,即便不高兴也不会给人脸色看。

大婚之后成了皇后,偶尔接见内命妇,听说也很随和,待人宽柔,长安的贵妇人们私下议论,说陛下是有福之人,可见皇后风评多有好。

为着天子独爱皇后,长安狎妓纳美之风逐渐消歇。但做臣子的,但凡上进些,就会想着往帝心靠拢。

纵观天子近臣,无一不是后院只有正妻之人。原先有一二姬妾的,也全都打发了。

所以长安的贵妇人对皇后很是喜欢。皇后在西疆推行育幼堂和安养所,贵妇人们多有捐银献布。二年律令初宣时,亦有人助力,家有女郎者,更是积极参与。

赵老夫人敢带赵福黛进宫,也是想着纵然皇后不悦,也不会大发脾气让人没脸。

结果一进殿,不仅皇后在,天子也在。赵老夫人顿生退意。

和赵阔不同,赵老夫人从不认为皇位上坐着的那个人是自己外孙。天子乃天家之人,与别家有何干系?且当今行事作风,连天家都不被他放在眼里,区区赵家,何德何能?

赵福黛扶住赵老夫人:“祖母,可是身子不舒坦?”

赵老夫人叹气:“无碍。”

随宫人上前面圣,天子的声音落下来,清朗疏阔,却无情无绪,分外威严:“老夫人,近来身体可好?”

寻常寒暄而已,却叫人身体紧绷,赵福黛听得祖母恭敬答话:“托陛下鸿福,老妪事事万顺,每日吃睡皆安。”

赵福黛不由皱眉。这口吻,半点亲戚血缘都不敢攀,仿佛只是低微官吏家眷有幸面圣。

明明是皇后召见内命妇的场合,天子却迟迟不离去。同皇后并肩同坐,姿态高贵而随意。

除了开头那两句寒暄,之后天子没再开口。坐在皇后身侧。年轻俊美的脸。淡淡含笑。目光始终聚在皇后身上。

皇后说话。天子便点头附和。说的是家里家常。天子却听得津津有味。仿佛皇后无论说什么。都有趣的很。

赵福黛时常听人提及,天子如何如何爱重皇后,凡是皇后在。刀剑风霜都能化作。细雨春风。以前只当是阿谀奉承之语,寻常夫妇多做戏扮恩爱,何况是天家。

至于宫里至今没有妃妾内宠,大概也是因为皇后身后有百里。如祖父所言,天下男人都是一个样,没有不偷腥的。她嫁过人,深知此话是真理。

可是如今亲眼瞧见天子甘做陪客之姿,那般直白爱慕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帝后缱绻,一眼即见。

赵福黛目光晦暗,心知此次进宫,大概是无法得偿所愿了。

短短一刻钟的功夫,如坐针毡。赵老夫人本就无意倚老卖老,天子偶尔飞过来的一眼饱含深意,令人心惊肉跳。

她忽然想到,天子大婚至今没有子嗣,朝中上下却无人敢进言,赵家若做出头鸟,只怕天子乐见其成。

忐忑之余,被皇后相问:“观老夫人面色,似乎身有不适,可要召御医探诊?”

这便是体面人了。明知来意,仍周全相待。换做别人,早张牙舞爪。

但或许也是因为没什么好在意的,夫妻一心,才能不动如山。

老夫人起身谢恩:“劳娘娘体恤,老妪并无不适,得见帝后天颜,一时心情激昂喜不自胜,失礼至此,望娘娘陛下海涵。”

原本要说的话自然说不出口,速速离去方是上策。正要告退,一直沉默的孙女忽然跪地:“妾有一事相求,望娘娘成全。”

老夫人想阻,已经来不及了。

“何事?”

“妾……妾想入宫做女官。”

皇后一笑,转头对天子道:“今夏炎热,近来总是没有食欲。”

天子起身:“早上新摘的荔枝,我这就用冰湃了来,赏脸吃两口可好?”

“先取了来我尝一口再说。”

赵福黛羞得两颊发烫,脑袋越伏越低,直至出宫,仍面红耳赤抬不起头。

皇后没有理会她的请求,老夫人却感叹皇后宅心仁厚,坦荡宽容。

“没有应你,才是你的福气。”老夫人叮嘱,“以后安生过日子。”

老夫人道:“什么是真鸳鸯,今儿个你见过,以后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第二日赵阔被传召,随即传出赵阔被贬岭南的消息。

旁人打探方知,原是为了赵家进言子嗣一事。

天子怒斥赵阔居心叵测图谋不轨,妄议皇家之事,其心可诛。大风小说

众人一看,天子连沾亲的外祖都能贬,换做其他人,岂不连命都无。

原有些刺头蠢蠢欲动,自此偃旗息鼓。

天子家事,他人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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