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帝说的话,不无道理。
如果在场面上继续维持言官的中正,那么暗地里化身为光帝的言官,只要行事小心谨慎,倒不会被群臣发现。
只是这么做,如何对得起言官之称?
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诚然世间很多事情本来就没有对错,自己之前执拗的,现在坚守的,不一定都是对的,也许很多事情回头再看,不过是一场劳民伤财的意气之争。
但依然意难平。
是站着死还是跪着生的问题。
他是个纯臣,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哪怕没有以后,他也想无愧于心,无愧于自己选择的这条清正之路。
仰不柞于天,俯不愧于地。
如此而已。
想到此处,李佑权不由得又悲从中来,想自己历经三朝,一心为国为君,如今思来想去,也不愿接受光帝的条件,看来只有一死了,常年伏案干涩的眼眶难得地热了热,他将酒壶凑近嘴唇,难得豪迈地一饮而尽。
酒是烧刀子,穿肠如火烹。
李佑权就势倒在稻草堆上,静静等着死亡的来临。
哪知左等右等,既没有腹痛如绞,也没有七窍流血,李佑权只觉得头脑昏沉,昏昏欲睡,竟醉睡了过去,会周公之前最后一个念头:咦,那竟不是毒酒……
贾东风并不知道李佑权心中的曲折盘算,她带的不过是傅欢情带回来的蚂蚁药酒,防止李佑权不小心被感染了而已,正如贾霜给天牢看守的那壶酒一样。
留下药酒走出天牢后,贾东风缓步踏着台阶走上马车,与贾霜一道,在马车上换了一身外裳,又将手套、纱布、和换下的外裳尽数焚烧。
趁着暮色,贾环驾着马车从小路入了皇极门,又一路疾驰向仁德宫。
就在这一路上,贾东风已经与贾霜简短地过了一遍如今胡大海的情形:
“胡公公服药之后,烧已经退了,咳嗽略有好转,然而能不能熬过这几日,还是要看他个人的造化。”
“贾医正觉得这疫病与蛊毒可有相似之处?”
“普通的疫病传染速度委实没有这么快的,若是患病之人都是先中了同一种蛊毒,再由疫病催发,可达到如此快的传播速度。不过这个推断还有待天牢的看守和李大人的反应。”
“他们二人一定会被传染上吗?”
贾东风步履如风地下了车,贾霜亦步亦趋跟着入了仁德宫。
“要看情形,按照推断,如果他们二人没有中蛊毒,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传染上疫病,喝酒预防有疗效,就能阻绝疫病的发展如若疫病已经通过蛊毒具备了无需蛊毒作为中间的宿主传播的特点,那么他们喝下的药酒可能就是无效的,那便只能看喝过药酒的微臣与陛下的反应了……”
说到此处,贾霜抬眼飞快地看了一眼光帝的脸色。
光帝仅仅是抿过一口蚂蚁药酒,从用量来看,光帝与他根本就不能称作同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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