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敢确定,金蠡是真心实意对我好的了。

我现在敢确定,金蠡是真心实意对我好的了。

乔迁新居那日,我伏在他的怀里哭了一通,哭得肝肠寸断,哭得眼泪鼻涕都抹到了他的新衣服里,他不仅没有推开我,还轻言软语地怜抚我,就像很久很久之前,我第一次见到金蠡时的一样。

那年我刚从中考的考场走出来,就被爷爷载去了奚县郊区一家制作豆皮的小作坊里,那里包吃包住,一个月还能拿到八百块钱的工资。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读书生涯正式结束,接下来的,我将是一个为减轻家庭负担而努力工作的小大人了。

那年的奚县从四月开始就没下过一滴雨,空气异常闷热、枯燥,像濒临喷发的火焰山。

小作坊是在地下室,又窄又黑又热,每日有四个跟我一样年龄的人在连轴转干活,里头只有一台老式的大风扇在艰难运转,吹出的风也是热的,我们个个汗流浃背,空气里日夜流淌着一股让人作呕的酸臭味。

那时的我心里不是没有怨言,可又能怎么样呢?爷爷奶奶年事已高,戚三瀚还在牢里,妈妈又得了疯癫病,不发病的时候还好,会帮家里做饭喂鸡,偶尔还会弹那架爷爷奶奶收回来的破旧电子琴,每每这个时候,她的脸上就会露出祥和的笑容,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

可是,她一旦发起病来,就会变得无比的疯癫,将三四岁的小孩当做了肖夙宸,拉了人家就直奔车站,要带他回羊城;把二三十岁的男子当成了肖惟扬,或者戚三瀚,顺手操起了一件硬物,追着他们一边骂,一边打;可如果见到了六十来岁两鬓花白的老人,就把他当做是外公,跪在他们的面前一边扇自己的耳光,一边忏悔痛哭……

所以那场半夜突然烧起来的大火,事后很多人都指定凶手就是我那疯癫病发作的母亲。

那场借助风的力量疯狂吞噬我家附近拥挤矮房木屋的大火,烧了足足一天一夜,我被人从小作坊叫回去的时候,那场大火还没有扑灭。

那场大火只夺走我爷爷奶奶的生命。

有人猜测,我的爷爷奶奶或许为了带走藏在硬纸皮里的钱,折回了被大火吞灭的铁皮屋,就再也没有走出来。

还有人认为,我的爷爷奶奶是想救走被困在火海里不懂怎么逃跑的我妈,我妈是出来了,可是他俩却被坍塌的什物砸中,葬身火海了。

甚至有人说,我的爷爷奶奶是被疯癫了的我妈锁在了铁皮屋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这样活活烧死了的……

那些在火灾中损失钱财的人,个个凶神恶煞的要我赔偿他们的损失,有人还辱骂我妈,叫嚣着最好让警察枪毙了她……

那是一段黑暗的日子,我六神无主,难过得要命,我的爷爷奶奶即使不爱我,不爱我妈,认为我妈是害了戚三瀚入狱的元凶,更认为我畸形的身体是一种不祥的诅咒,诅咒戚家厄运缠身,所以我妈抱我去上户口,并取名“肖夙宸”时,他们也没有一点意见。

可他们从未抛弃过我和我妈,附近总有一些恶意的大人教唆无知小孩,让他们跑到我家,大骂我是有娘生没爹教的野小孩,骂我妈是克夫的疯女人,爷爷奶奶听到之后,怒气腾腾的操起硬物,逐家逐户登上门,指着他们父母的鼻子就是一顿恶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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