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江小金留在家里应付送礼的客人,长姐和二姐则送来了新裁的袍子让小白试穿,毕竟入宫面圣马虎不得。两位姐姐怕她在大殿上面对文武百官会紧张,一边挑拣配饰一边安慰她,商量着到时候在皇帝面前该说些什么。
在大孟,当驸马无疑是一份美差,不但挣足了面子,且有爵位,有赐第,全家老小吃喝不愁。即便有朝一日驸马与公主合离,赐第也永不收回,因此也有人为了一套宅子前来竞选驸马。除了仕途无望之外,做驸马基本上没什么不好。
然而对于这门婚事,姐妹三人心中都不情愿,却又不能说破,脸上都带着强装出来的喜气。
正在这时,却等来了一道圣旨,姐妹三人连忙来到前院迎接钦差。
前来传旨的,除了礼部主事孙承福和殿前司的禁军侍卫之外,还有一个令江小白意想不到的人——新任提举升平司的宦官苏尤察。苏尤察和他的升平司,在上一世很是给江小白制造了不少与长公主相处的机会,却也令她颇为厌恶。
苏尤察先寒暄了几句,接着便对江小白拱手笑道:“恭喜驸马,明日可以不必入宫面圣了。”
“为何?”江小白一听苏尤察对她的称呼,便知大事不妙。
“听闻驸马近来身子不大爽利,陛下特许简化仪程,驸马就不必进殿受封了。接了旨,明日便可入住驸马府。这不,圣旨都给你送来了。”苏尤察说着,将右手中握着的黄绢龙纹卷轴举高了些,“驸马快快接旨吧。”
江小白欲哭无泪,长姐在旁拽了拽她的衣袖,她只得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苏尤察展开卷轴,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南亭村江小白,知书识理,才貌双全,得辰阳长公主垂顾。着授驸马都尉,潜约订盟。钦赐府邸于郾都,即日入住。钦此。”
这道圣旨就这么寥寥数语,看来极其敷衍,江小白却知道这的确是出自女帝之手,如假包换。女帝并非才学浅薄之人,但许多事办起来总不大走心,朝中上下早已习惯了。
既然女帝下了旨意,便是不可违抗,江小白的大殿发疯计划已然破灭。而且,苏尤察担任传旨官,便意味着升平司将要提前介入了。看这情形,恐怕真要让她明日就搬进驸马府去。
不过事情并非完全没有转机。圣旨中并未提及“择日完婚”,而是代之以“潜约订盟”,上一世也是如此,江小白至死也只是个空有头衔的驸马,未曾与长公主完婚。当时江小白还不明白是何用意,以为只是礼部还没选定日子,如今想来,恐怕是皇家在故意拖延婚期。
“驸马?”苏尤察盯着呆若木鸡的江小白看了一会儿,不得不小声提醒一句。
二姐也悄悄伸过手来戳了一下,江小白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伸手接过圣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孙承福在旁说道:“驸马府已经万事齐备,我明日便送驸马入府。”
“明日?”江小斓和江小碧异口同声发问。
“这是太后的意思。驸马久居乡野,诸事不便,该早些搬进府中适应适应,不然将来住进了长公主府,怕是更不习惯。”孙承福一边说着,一边打量了几眼这老旧的院子,心道总算能离开这破地方了。
江小斓看了一眼神不守舍的小白,只得笑着应道:“那稍后我们便替小白收拾收拾东西。”
孙承福将手一挥,笑道:“驸马府什么都有,不必收拾太多杂物。”
传旨的差事办完了,苏尤察和孙承福都拱手向江小白道贺,说了一堆场面话。江小白也只能皮笑肉不笑地勉强应付几句,这两人她还得罪不起。
驸马虽看起来威风,又是皇亲国戚,却等于断了仕途,终身不会被授以实职,还不如一个七品芝麻官有用。而眼前这两人,一个是礼部主事,兼领驸马教习,一个掌管升平司。
升平司是干什么的,满朝文武都没几个人说得清楚,江小白却早已领教过。她的驸马府将完全受控于升平司,不止如此,将来她在人前的一言一行都得遵从升平司的安排,如同一个牵丝傀儡,就连她与长公主的每一次见面,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苏尤察离开之前,江小白叫住他,私下打探了一个问题:“陛下为何取消进殿受封,苏公公可知晓内情?”
“难道驸马自己不知?”苏尤察讶异地看了一眼江小白,脸上堆起了笑,“长公主殿下昨日向陛下进言,说驸马不习惯那样的场合,能免则免。长公主这是心疼你啊。”
江小白嘴角抽了抽,心中苦不堪言,却只得笑着点头:“原来如此,长公主待我真是……体贴入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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