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二日,乃是鄂尔泰之女蓝瑾,与佛标之子兆惠的大婚之日。
旁的新郎官儿成亲皆是满面春风,笑意盎然,独独这位身着喜服,驾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儿竟是面无表情,熟悉他的都晓得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不熟悉的还以为他对这桩婚事很不满呢!
实则兆惠无甚情绪,对他而言,娶谁都一样,但新娘子是蓝瑾这事儿,着实令他惊了一诧,得知此事那日,他首先想到的就是:
得!这回高恒真的有理由说他与之抢女人了,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但转念一想,旁人是否误会又有什么所谓呢?反正他没有在背后动过什么手脚,一切都是皇帝的意思,与他无关,清者自清,他才不管高恒会怎么想。
接下来便是各种繁琐的婚仪,将新娘子迎回家,拜过堂之后,一对新人被送入喜房之中。
绕过紫檀木山水屏风,蓝瑾由喜婆搀扶着,被安置在黄花黎架子床上。透过红盖头的边角,蓝瑾依稀瞧见此床为月洞门状,饶是饰有红色帷幔,也能看到矮围子及挂檐均用四合如意纹呈十字状连接而成。
屋内的陈设古朴雅致,甚合蓝瑾的心意,只是眼前这个男人嘛!怕是难顺人意。
兆惠在嬷嬷的指引下拿喜称挑开红盖头,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张浅笑嫣然,梨涡甜媚的容颜。
面对眼前妆容精致,娇丽又不失端庄的新娘子,旁人都连连称赞,兆惠却是无动于衷,并没有眼前一亮的感觉,仿佛她的美与他无关。
他对于皮相的感知与众人差异甚大,目光并未在她面上多做停留,揭开盖头之后便出去招待宾客。
蓝瑾已然晓得他的脾性,完全没有当回事。
东珊虽然没能嫁给鄂容安,但却意外的与蓝瑾成了闺友,今日蓝瑾成亲,东珊来参加婚宴,和咏微一道在喜房中陪她说话。
忆起去年郊游时的场景,咏微不由感慨万千,“当时真没想到你会嫁给我堂兄呢!倒也算是天赐的缘分。我家就住在隔壁,往后嫂嫂得闲时可来找我,我陪你解闷儿。”
东珊打趣笑道:“那蓝瑾可得抓紧了哦!过不了多久,表姐她也要成亲嫁人,再不能待在娘家了呢!”
姐妹几人说说笑笑,蓝瑾倒也不觉得坐帐太闷。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大喜之日,竟意外的生出大悲之事!
晌午一众宾客正在用宴,宫中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二阿哥永琏因为染上风寒,久治不愈,已然伤逝。
永琏年方八岁,乃是傅恒的小外甥,东珊得知此事,心下大震,再也坐不住,先行告辞回府。
今日来此参宴的有许多皆是朝中官员,其中几位还是军机处的,他们皆晓得永琏已被秘定为皇太子,深得皇帝钟爱,皇太子骤然薨逝,皇上必定痛彻心扉,是以这些当官的都不敢再耽搁,匆匆入宫去了。
佛标得知此事,暗叹不妙,好在礼已成,宴席已接近尾声,宾客陆续散去,倒也没有引起太大的骚乱。
随后他赶紧命人将府中的大红灯笼和彩绸皆给撤下去,毕竟皇子薨逝是大事,他家张灯结彩的,难免惹人非议。
宫中出了这样的大事,兆惠身为军机处章京,理该入宫候旨。
虽说今日是他成亲的大喜日子,本可借口不去,但皇帝痛失爱子,万一计较起来,再挑他的刺,他岂不是有口难辩?
为着大局着想,兆惠随即褪下婚服,换上官服,即刻入宫候旨。
这一忙便是几个时辰,当天晚上的喜宴也给取消了,众人都表示理解,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办酒席。
兆岩很想瞧瞧新娘子,奈何那是兄长的喜房,他这个年岁不能随意进入,只能等着,等明日蓝瑾敬茶时,才有机会得见。
午后东珊已回府,只有咏微以及几位年长的妇人在这儿陪着蓝瑾。众人皆在议论二阿哥薨逝一事,甚至有人揣测着,这当中有蹊跷,
“不过是风寒罢了,怎能要人命呢?会不会是被人谋害啊?”
另一位以指挡唇,示意她噤声,“这话可不能乱说,当心招来杀身之祸。”
咏微亦是十分谨慎,“宫里主子们的事,咱们还是少议论的好。”
蓝瑾并未插嘴,只因她心下清楚,严重的风寒的确能够致命,加之古时医疗条件有限,更难治愈,是以她认为,永琏极有可能是患了流感,才会早殇。
可怜富察皇后,骤失孩子,定然痛不欲生。奈何这是历史,谁也无法改变。众人除了唏嘘感慨,什么都做不了。
入夜后,月朗星稀,仍旧不见兆惠的身影,蓝瑾已然褪下婚服,洗漱完毕,换上朱红色绣蝴蝶福纹的氅衣。
蓝瑾等得直犯困,应酬一整日,实在疲乏,她这会子眼皮子直打架,合在一起就不想睁开,很想睡觉,奈何嬷嬷嘱咐她,新郎官儿尚未归来,她得继续坐帐,等着他回来才能就寝。
煎熬的等啊等,直等到将近亥时,才有丫鬟来报,说是大少爷已到家,这会子在净房沐浴。
蓝瑾掩唇打着哈欠,怎奈屋里还有嬷嬷们守着,她只能强打起精神,忍着腰痛继续坐着。
约摸半刻钟后,屋外才终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沐浴过后的兆惠换上红色福纹袍褂,依礼与她共饮合卺酒。
下人们领了赏钱,欢喜离去,蓝瑾不必再绷着,长舒一口气,径直往喜帐边走去,边走边慨叹,
“你终于回来了,可以睡觉咯!”
她的语气很是欢快,兆惠面色顿僵,目露诧色,“新娘子不应该羞怯胆小的吗?怎么你好像……很期待?”
“睡个觉有什么好羞涩的?”蓝瑾转头白他一眼,发现他看她的眼神好像看异类一般,回想着自己的言辞,蓝瑾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可能误会了什么,
“你不会以为我想睡你吧?我是说自己很困,可嬷嬷说必须等你回来,不能一个人先睡,是很单纯的睡觉,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的脑海里怎么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明明是她说话有歧义,怎能怪他胡思乱想?不甘被嘲讽,兆惠转身倒了杯茶,暗暗思量着,该怎么反驳她。
才想到一句,正待与她理论,侧首竟见她毫不羞怯,当着他的面儿兀自解开氅衣,随手往衣架上一撂,而她里头并未着中衣,而是穿着一身很怪异的衣衫。
且说蓝瑾很不习惯睡觉时穿着中规中矩的中衣,在娘家时便自个儿绘图,找人缝制了吊带睡裙。
今晚这身砖红色的吊带衬得她肤白嫩如玉,细细的肩带,外加鸡心领,不深不浅,正好贴合着玲珑的曲线,勾勒出窈窕的身形。
且这睡裙并不长,正好将她那一双笔直的大长褪显现出来。
虽说两人已然拜过堂,终究尚未洞房,她怎能这般大大咧咧的在人前显现自己?
兆惠见状,登时面红耳热,一股无名的躁动逐渐上涌,自觉失礼,兆惠立即移开视线,板着脸走过去,也不抬眼瞧她,只将中衣塞给她,冷声嗤道:
“快穿好,衣不蔽体,成何体统?”
兀自摊开锦被的蓝瑾一听这话,满脸问号的回首望向他,花烛夜,他居然还跟她讲体统?到底是夫君还是兄弟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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