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年里,他越来越失望,这个家是越来越容不下他了。

隔了十年,整整十年,周奶奶终于听到老三哭了,老三要吃奶了。

周奶奶掏出刚刚从林锦手里拿的碎银,去递给周三丰,软了语气说:“是娘不好,三儿,这家不能分,娘把钱还你,往后你想咋的,娘都依你行不?”

“娘求你了,三儿啊……”老太太这般哭喊,倒真是有了几分悔。

纵使其他人心里都赞成周三丰说分家,可是见他们娘弯了腰可怜相的,也不忍心在这上头提一嘴了。

周大媳倒是会装腔作势,过去扶着周奶奶假模假样道:“三弟昏头了,娘啊,莫哭,咱不分家就是了。”

她倒真不想分家,分家了她就要洗衣烧饭伺候汉子,照顾儿子,农活家务,这些都得她一个人担着。

周三丰心里也不是滋味,到底是自己一直孝顺敬重的亲娘,而且习惯了她的强势,冷不丁哭着求他,他也再开不下去口了。

周大媳惯会做样儿,扶着老太太回屋,周奶奶歪在人身上,嘴里‘哎呀哎哟’地□□,好像心很痛一样。

分家这事,周三丰开了第一次口,这次的结果是不了了之了。

林锦也不是个心狠的,银子收回去,也没再说什么了。他们一家人是铁了心的,等中秋一过,就去镇上谋生,每一季或者每个月交些银钱给老太太。

今天老三家小院子热热闹闹的,林桂花带着容哥儿来帮忙打包素肉干。六片素肉干垒在一起,用油纸包的方方正正的,纸面上还有一个红‘礼’字,拿绳子一系,方便人买了能拎着。

林锦手上动作不停,笑看着容哥儿问:“容哥儿,好吃吗?”

“好吃,像真的肉干!”容哥儿一进院子就被林锦塞了一块,吃完之后,谢宁又给他递了一块,所以他还在细细地啃着。

“晒干了能放的久,锦哥,咱中秋就去山脚下卖这个吧。”林桂花吃完后,手上就开始忙起来了。

“是这样打算的,明儿寂年去镇上拜访夫子,顺道就背去卖了。若卖得好,我们就加急多做些。”

谢宁拿了一块素肉干往房间跑。

周寂年已经在抄卷二的最后几页,见面前递过来一块茄干,并没有受诱惑,笔下不停,“说。”

“明天我也去镇上。”谢宁过去把手肘撑在桌子上,自己咬了一口手上的茄干。

周寂年写完这一页最后几个字,这才放下了笔,伸手去抢了宁郎手里缺了一口的茄干,自己咬了。

“明日全家都去,看看上北胡同的屋子,如果合适,就定下了。”

谢宁听完去翻自己的衣柜,周寂年只是好奇的视线跟过去,并没有开口询问,见宁郎翻箱倒柜,最后递过来一角碎银。

周寂年挑眉,“给我?”

“嗯!给你拿去租屋子。”谢宁豪气冲天,塞进夫君怀里,雄赳赳地推门出房间。

周寂年哭笑不得,小夫郎这是要主外的节奏啊,私房钱都上交了?

磨了磨牙,周寂年心想着,是该让宁郎清楚清楚,这个家里谁才是汉子了,顶天立地顶夫郎的汉子!

……

周六媳见五岁的儿子一身泥巴进了门,气不打一处来,举着蒲扇就想去打人屁股,怕脏了扇子,只好憋着气拎着儿子去换衣服。

“你就造孽吧,谁家孩子跟你似的?好歹你父亲是个读书人,你怎的连个三字经都不会一句?”

“明天你再敢跑出去跟黑蛋儿玩泥巴玩一身泥,你就别进屋了,娘也不要你了。”

“明年就该入学了,我看哪家私塾要你……”

周六媳一边给儿子搓泥巴,一边絮絮叨叨,伺候完小的,她去丈夫书房,冲着丈夫絮叨:“你儿今日又是一身泥巴回来,他明年就入学了,你还不给他启蒙,到时候夫子不收可怎好?”

周六丰捧着书,眼睛都不带瞟一眼媳妇儿的。

他媳妇儿也习惯了,走近了继续念:“他都五岁了,大字不识一个,成天跟着村尾的黑蛋儿,那黑蛋儿将来只能是个穷种地的,带着你儿子就满田地里玩泥巴……”

周六丰翻了一页,继续细细看书。

周六媳叹了口气,“我这看着他一天天地长大,心里可急,可是我一个妇道人家一个字都不识得,你倒好,天天闷在这书里……”

周六丰无动于衷。

他媳妇儿叨叨一通,发泄了一番,终是对牛谈不下琴了,“那你好好看书吧,明年高中了再给儿子启蒙,若那时候他有个秀才父亲,也是赢了不少娃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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