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禾深谙过犹不及之道,况且她今晚的目的也不是要来盘问他,施施然往后退开,坐在金丝楠绣椅上。
她支肘撑在桌上,对着林朝示意旁边位置:“过来坐,毕竟买卖不成情谊在,权当陪荣盛负责人吃顿饭了。”
姚均在外头接到小祖宗短信,安排人上菜。
有侍者陆陆续续端着菜进来,盘盘精致诱人,很快就摆满一桌子,他们再陆陆续续出去,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最后一人还贴心的关好包厢门。
他本应该立马开门离去,可无形中有根细线缚住双脚,让他没法子往外走,反而被她一点点拉过去。
“对啦,饭还是要吃的,今晚我请。”路禾笑吟吟给他夹了只虾,却不是给他吃的。
“我新做了指甲,没法剥虾。”说着放下筷子把手伸到他跟前,莹润的嫩粉色和她的口红如出一辙。
林朝敛眉,伸手将盘子推远,仅仅是坐在桌前,任凭路禾怎样撩拨都没反应。
他不吃是他的事。
路禾也没恼,慢条斯理吃着自己的,只是带壳带皮儿的一律没法动了。
吃完,她拿纸抿去唇上的浮油,又换了一张仔仔细细抹掉口红。
展开后只有一点粉红。
她推到林朝面前,“眼熟吗?”
纸跟白手帕差不多,也是这个颜色。
林朝突然站起来,居高临下:“路禾,玩够了吗。”
“够了什么够了?”
他转身就走,路禾踩着细高跟快步跟上,在他拧开门把手前关掉灯,包厢顿时漆黑。
然后慌忙去握他手腕。
触手微凉,很快又热起来,稍稍松了吊在半空中的心。
路禾那么怕黑,林朝没想到她能去关灯。
闪神间听到她刻意放低的声音:“林朝,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温的。
他低头,口腔内血腥气翻腾,甜丝丝。
手上微动,路禾听到拧把手的声音。
“那支口红还在。”
她轻描淡写一句话,声音顿止,林朝的手停在原处。
路禾抬头,凭印象中的身高差踮脚,贴在他耳边说:“它一直在。”
那是林朝送她的第一份礼物。
口红,色号死亡粉。
也亏得路禾是冷白皮,涂出来没显黑,反倒是林朝盯着她的唇移不开眼。
那个时候她就抹着这个口红在废教室跟他接吻。
她坐在他腿上,天早黑透了,没开灯。
等一节晚自习过后,路禾缠着林朝跑去顶楼看星星。
顶楼也没有灯,但是有亮光。她用白手帕擦去沾在他唇边的口红,展开一抹粉红色,跟今天的一模一样。
只是路禾不知道,当时随手塞进口袋,怎么也找不到的手帕不是丢了,而是在林朝手里。
这块手帕一直没洗,到现在也是。
“所以呢,今天也是那支口红?路小姐不怕中毒?”林朝淡淡出声嘲讽。
一支口红用八年,痴人说梦。但不妨碍她拿这个博同情。
林朝的嘴有多硬,心就有多软。
若真狠得下心,开门走人啊,何苦在这跟她多费口舌。
还不是留下了。
路禾勾起一个笑。他啊,总是这样。活该一次又一次被骗。
“甜吗?”她问。
林朝没说话。
路禾的手从他手腕往上走,试探着抱紧他手臂。林朝刚想抽回就招来她细声软语的抱怨:“别动啊,我害怕。”
手臂滑得像丝绸,只绕一圈,但林朝却似乎是被丝绸捆死了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其实她说怕黑,林朝完全可以摸索着开灯,或者开门。可他习惯了在跟她的独处中身处劣势。
路禾出一招,他才有机会去拆一招,全然不曾想过要去夺她的主动权。
被动、无措、还不得不全神贯注。
像猎人和猎物的关系。
猎人习惯了当猎人,享受自己无时无刻不在主宰猎物的成就感;可猎物就一定是猎物吗?它有獠牙,它也会成长,早晚会把身上的人撕成碎块。
路禾不知道。
她习惯了被野兽臣服,从未想过它会反口伤人。
林朝不回答,沉沉的眸跟夜色融为一体。
“我是说,口红,”路禾继续问:“口红甜吗?”
“……”
“你喜欢哪个味道?”
“……”
要不是他体温在怀,路禾会以为自己在跟空气说话。不过没关系,他不走,那就还有的玩。
“不愿意说么,那好。”路禾踮脚,瞬间拉近距离。
“我和沈嘉慧,谁的口红更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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