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力量将她的眼睛抓上前,视线的聚焦中,她感到周遭的一切景物都在后退,雾化。唯有模糊的清明,才叫人难忘,因此她的目光汇聚在那起伏激烈的,空有口型的唇瓣上。

她看见艾米丽说:

“我们是一类人——你无法拒绝我,无法逃离我。我们注定要产生联系,注定要亲密的像一对毫无隔阂的胞亲姐妹!”

“看着吧——你总会回来的,因为我们已经相遇、已经相遇,你要拯救我,要帮助我,要令我在阳光下接受爱的拥吻。”

“如果你要逃离,你无法逃离。因为我们是一样的,是顶好顶好的,前世——的人。”

……

她几乎是逃着回到旅馆的,带着罗萨菲斯一并飞奔到房间内。期间,老板娘正在柜台前打理自己的指甲。“您做了亏心事?怎么如此急切。”她懒懒的问了一句,得到的却只有那踏步紊乱的噔噔声。

什么叫前世的人?我又怎么会与她相像?

丝塔尔躺在床上,一旁是已经闭眼是俊美少年。她很清楚自己的前世是什么。是那个整日在题海中扑棱,在车水马龙与高楼、吃人的铁器中呼吸雾霾的高中生。

难道艾米丽也会是穿越而来的人么?这个可怕的念头一经浮现,就被彻底打消。

这是不应该的,这是错误的。那个疯女人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冷漠的三观,疯癫的行为,带有现今世界特点化的语言……都象征着,她并不是个外来者,而是原本生活在此地的住民。

残霞没落,老马喝下湖边绯色的圆日。贩卖羊奶的商人带着腥臊味与铃响回去了,夜晚在庆典前显得格外寂静。

丝塔尔直直躺在床上,思考那些乱七八糟的疑惑。蝇虫飞舞,那些聒噪的振翅声由远至近。她在盯着泛着淡光天花板的某个瞬间,突然停止了去理会那些愚蠢问题的行为。

因为她意识到,有许多事是此刻的她无法理解的,而艾米丽的话或许也只是一种象征手段。但她还是没有入眠,第二天起来时,她从水中看见自己:绕着黑线的眼眶,苍白无力的唇瓣。

她打开房门,有意的瞥去一旁的墙面。最右边的那扇门紧闭着,好似她的住客昨夜并不归来。但奇异的是,中间那扇神秘的,向来足不出户的客人,居然打开了他那扇尊贵的破木门。

两人的视线,不可避免的撞在一起。

“真是美丽的重逢。请原谅我为您先前的不辞而别,产生些幼稚的小脾气。”具有诗人气质的流浪者青年微微一笑,从他的脸上可看不出一点儿愤怒的痕迹在。

丝塔尔张了张嘴,就像在水中凭空吐出了一粒滚圆的泡泡。“早安。”她还是回应到了,青年还是穿着与昨天相同的服饰。他接着那声干巴巴的问候,道:“提奥尔刻。”

连空气都因此而产生波澜,令她感到有什么注入身体,将那道沉寂许久的契文唤醒。“……”从而让自己的喉咙开始发痒。她又开始走神,直到那副涣散的视线被对方所攫取。

提奥尔刻轻声问道:“摩恩小姐,您怎么了?”

“我记得,我未曾告知与您我的名字。”她在听到厄瓜多赐予的真名时,身体骤然紧绷起。她警惕的看向对方,因为她来此地所用的名称为“薇纱维丽卡”。

对方却并没有因这少女所展现出来的抵触而感到慌乱,“是耳。”他微俯下身,从斗篷的影下探出月白色的发梢。这时丝塔尔才发现,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是眼。”那勾住兜帽边沿的手拉开阴霾,将那犹若炎炎烈火般的猩红幽光烁出。

最后他说:

“是万生万物的口舌与我私语,丝塔尔·摩恩。”

彼时,多有深沉的生息弥漫。眷族,眷族!她在心中高喊,仿佛正呼唤着一个能够赠予她无穷力量的名字。得来的只有拂过耳发的风,那只生长着双翼的巨大眼球并未将注视的目光给予,只留下这阵触动颊肉似的风。

就像一个老友在说:我在的,我在的。

沉默却并不令人感到沮丧、尴尬,只是无言的绽开。用那足以封闭言语的根须,梭寻源游进四足之间,交错之影时迷宫。提奥尔刻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这样的笑容。却又并非愉悦的心情,反倒更像是一种冷漠,一种耻笑、一种掩匿了今早阳光时,与一切即将知晓的不知餍足欲望的耻笑。

这让丝塔尔感到新奇,是什么事才让他产生出如此情感呢?

这座狭窄又廉价的旅馆坐落在阴凉处,滋生着无数青苔与肮脏的性/欲。因为有躯体的爱,所以才潮湿的不同寻常。尤其是木质的地板,楼梯总会在人为踩过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让人觉到如履薄冰。

正如此刻,尘埃飘到了她的眼前,丝塔尔感到鼻子一痒:“啊、嚏!”脚步声由此站定,砰、一声巨响,是不知何处重物砸落的声音。

“是这位小姐么?”

“我想是的。”

慵懒的女声于男人的对话,迫使她侧首观摩。提奥尔刻也随之侧目,他缓缓直起身,对面前的打扰十分不满。丝塔尔看见了两个熟悉的人老板娘对她会以视线,是在浓艳的香粉下显衬出狠毒与调笑的。

另外两人是身着铁甲的男人,很显然是城内维护治安的卫兵。那卫兵不动声色的朝一侧跨出一步,从而露出身后恰巧遮挡住的人来。

于他身后之人摇首,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在街道殴打妻子的低贱男人。那男人起先是否认,相比昨日,唇齿的残缺让他的气焰变得萎缩,仿佛缩小了无数倍。他看着丝塔尔,那双污浊暗淡的眼睛中,忽然爆发出强烈的、具有实质感的仇恨目光。

这几人的交谈,互动,让丝塔尔有些摸不着头脑。

“您们在做些什么?我想,这是与我有关的吧。”在看见男人时,一个大胆而明了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很快,她的想法就被证实了。

“的确是与您有关的,年轻的小姐。经有人举报,您涉嫌谋害他人性命,伤及他人生理之健全……”

“所以——”

那卫兵打扮的人顿了顿,他亮出长矛冷道:

“得劳您跟我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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